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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不知什麼意味地道:“被你拿捏住了。”

  紀澄被小太監按著跪在地上,卻平靜仰頭看著太子,目光不閃不避。

  太子合了合眼,面上溫和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半真半假懊惱的意思:“只要你老老實實不搞什麼么蛾子,孤會讓你看到你想看到的……只是時日問題。”

  紀澄垂眼不知在想什麼,心不在焉地道:“如此,便多謝太子殿下了。”

  太子率先離開,小太監們一時也不知該不該繼續按著這企圖給聖上下毒的古怪女子,紀澄一掙便掙脫他們,起身拍了拍裙子,面不改色地回東宮去了。

  一個月後,宮中查點倉儲,意外發現幾幅繡品粗糙醜陋,數十袋米糧早已霉壞,更有不少藥材缺斤短兩魚目混珠……這些東西,都是出自同一家。

  聖上震怒,下令徹查。

  這一查,查出來的東西可不止起先那點那麼簡單了。

  紀澄她娘一家被株連三族。因得紀澄早早被送進宮中,如今已勉強算是皇家人,這才逃過死劫,只被輕飄飄地罰了個禁足半年就算了事了。

  被禁足前,紀澄請太子送她出宮看一看皇商家宅。她的請求有些多餘,但太子還是允了。

  □□的人大多知道皇商一家的事的始末,格外驚奇太子對那小宮女的厚待之外,更多的是忌憚。

  太子賢明,只怕妖姬禍國……

  紀澄獲許離宮時,注視她的眼睛又多了幾雙。

  遠遠看著一片斷垣殘壁,她極輕地笑了,笑著笑著卻弓身落下淚來。

  生她卻棄她的,她報復了。

  養她卻死去的,她償還了。

  她真正……只剩自個兒一個了。

  二十五

  半年禁足結束後,紀澄又開始做她的東宮閒人。

  進東宮後她不爭不搶,如今又沒了母家依仗,除去還有太后一個靠山其他什麼都不剩了,太子妃幾乎全然打消了對她的忌憚,拿她當一個討好太后的棋子,對她越發和顏悅色。

  可紀澄卻莫名染了咳疾,藥石無用,日益消瘦下去。

  眾人都道她這是好運氣用完了,到了被閻王收去的時候了。

  紀澄聽流言只不過一笑。

  不是她終於到了無視人言的年紀,而是笑她們愚蠢。

  她出宮一次,卻正好碰上那守株待兔的妖物。它半是開玩笑半是警告地對她說:“這樣好的命格換給你,你該好好享受的……自然,你也是逃不掉的。”

  一縷漆黑的煙氣如針般刺穿她的心肺,卻並沒有讓她感到一絲一毫的痛苦。

  煙氣的另一頭攥在那黑影手中,它笑:“我會看著你的。”

  它只不過輕輕一扯,紀澄便痛至眼前發黑不得呼喊。

  若是那些心中艷羨又憐憫的人知曉世上有這等非凡之物,不曉得又該如何驚嘆又或如何恐懼。

  紀澄回宮之後,那道看不見盡頭的黑煙並沒有因為那道她看不見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的屏障而消失,每夜當她熟睡之時,那道黑煙便牽動她的心肺讓她痛醒又硬生生痛昏過去。

  漸漸地,她發現只消她不睡覺或是不睡沉便不會痛,於是她便開始強迫自己儘可能地少睡,如此,便落了病。

  她入宮之後許久沒有餵養它,皇商一家處死之時又讓它吃了個飽,眼下它應當是對她又喜歡又憎恨的。它折磨她既是為了讓她產生更多的痛苦與仇恨好餵飽它自己,也是為了讓她深刻記住她與它的交易,讓她不敢再怠慢。

  紀澄是這樣猜想的。

  可她心裡無法產生更多的惡念、不甘、戾氣與仇恨了。她看著皇商家宅於烈火中灰飛煙滅時,支撐著她的一切仿佛也隨之而去了。

  原來沒了仇恨與不甘,她什麼都不是。

  她短暫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那間矮小狹窄的屋子裡度過,她的心仿佛也被禁錮在那小小一隅,何來俯瞰眾生受人膜拜的雄心壯志?

  她後知後覺地感到疲憊。

  是夜,紀澄裹著厚厚的錦緞披風在廊下避風處坐著,手裡握著一桿竹笛,卻並不吹響。

  杏黃錦袍的青年遠遠瞥見她的背影,負手走了過來。

  “此處的月色與別處可有什麼不同的?”他問。

  紀澄並未起身行禮,而是靠著廊柱緩緩搖頭。

  太子笑了笑:“這竹笛是你削的嗎?”

  她還是搖頭,目光落在高高的宮牆上。

  太子並未因她的冷淡反應感到惱怒,而是繼續笑著道:“孤第一次見到你便覺得你是個奇怪的人物。”

  紀澄輕笑一聲:“殿下,世上並非與你們這樣的貴人不同的便是異類,你可知道?”

  太子沒有在意她話中的譏諷,而是很認真地道:“孤似乎曾在哪裡見過你。”

  紀澄也是閒得無聊全當打發時間:“殿下說的何處?”

  太子道:“記不大清,不像是什麼好地方,小巷裡頭房檐低矮,你似乎坐在一個椅子或是一輛二輪車上往外看……目光算不上友善。”

  紀澄猛地回頭,開口卻嗆得咳嗽連連:“什、什麼?!”

  她不是已經與紀汀換命了嗎?按理說不該有人記得或是知道她曾經雙腿殘廢!更別提是這位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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