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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都進入夏季,天氣變的燥熱以來,局勢也是同樣的躁動。
朝堂上以褚太傅為首和以秦相為首兩方勢力的博弈和較量,每天都有新的變化,民間亦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風聞不斷,流言四起。
而處在風口浪尖的李縣侯,從始至終都是不動如山,沒有對此作出任何的回應或是反應,讓所有人心中百思不解。
當然,這件事情固然牽動著百姓的心神,但朝堂之事,忠奸之辯,距離他們實在是太過遙遠,到底是信清名在外的太傅大人,還是信為民做了諸多好事的李大人,這並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
和這件事情相比,勾欄從數天之前,就開始宣傳的新戲,和他們的距離,明顯要近的多了。
那出新戲,今日京中只有一座勾欄試映,即便是勾欄中已經人滿為患,但沒有提前買到票的客人,只能站在門外嘆息。
有幸買到票的看客,心中自然得意,昏暗的劇院之中,只有戲台的周圍亮著燈,眾人沒有等多久,舞台大幕拉開,一道若有若無的飄渺聲音,飄進了他們的耳朵。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
幕布徹底拉開,一個身著布衣,佝僂著身軀的老婦人出現在戲台之上。
老婦人前走幾步,介紹道:「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氏,嫡親三口兒家屬。不幸夫主亡逝已過,只有一個孩兒,年長八歲,俺娘兒兩個,過其日月,家中頗有些錢財,這裡一個竇秀才……」
平平無奇的開場,是一般戲文原有的套路,但因為勾欄鋪天蓋地的宣傳,此刻,眾人心中,對於此劇的期待,分毫不減……
第九百零七章 大人,冤枉啊!
戲文的開頭,先是一段楔子。
流落在楚州的秀才竇天章,因欠當地蔡婆婆本利四十兩銀子無力償還,只得將七歲的獨生女兒端雲(竇娥)賣給蔡婆婆作童養媳。竇天章又得到蔡婆婆十兩銀子作路費,自己赴京趕考……
這一段楔子,亦是沒有太多的亮點,但台上的伶人演技精湛,劇情過渡順暢,看上去頗為舒服,倒也沒有讓眾人失望多少。
「那小端雲,年紀不大,演的倒是挺不錯。」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們從小接受的便是這方面的訓練,既然能登台,自然讓你挑不出什麼毛病。」
「也是,不過,這齣戲既然叫做《竇娥冤》,到底冤在哪裡,沒看出來啊……」
「急什麼,這才剛剛開始,且繼續往下看……」
因前段時間「包青天」系列的風靡,眾人對於此類斷案戲文極為喜愛,都是底層民眾,有誰不喜歡這種為民伸冤的戲碼?
很快的,他們就知道了竇娥到底冤在哪裡。
蔡家搬遷,竇娥丈夫早死,和婆婆相依為命,又遭到惡人構陷,碰巧遇到貪官,竇娥為了婆婆免遭嚴刑拷打,無奈招供,認下罪名,被判處死刑,押赴刑場……
按照以往戲文的慣例,到了這個時候,便是整部戲文最為精彩的地方了。
「這貪官,當真該死!」
「這媳婦真是孝順,為了婆婆免受刑罰,居然願意自己蒙受這不白之冤……」
「包大人呢,怎麼還不出現,趕快為竇娥翻案啊!」
「看沒看過戲啊,包大人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分明是展護衛先從天而降,高喊『刀下留人』……」
身旁終於有人忍不住提醒,「兩位兄台,串戲了吧?」
「……有嗎,這難道不是包青天?」
視線再次回到戲台之上。
竇娥已被押赴刑場,眾人耳邊有兩道聲音接連響起,如洪鐘大呂。
「沒來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憲,叫聲屈動地驚天。頃刻間遊魂先赴森羅殿,怎不將天地也生埋怨。」
「……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
這兩句壓抑到了極點的旁白一出,眾人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
他們仿佛感受到了竇娥所受的冤屈,已經到了連天地都怨的地步!
此時,只聽那監斬官云:「死到臨頭,你還有何話說?」
竇娥道:「我要一領淨席,等我竇娥站立,又要丈二白練,掛在旗槍上。若是我竇娥委實冤枉,刀過處頭落,一腔熱血休半點兒沾在地下,都飛在白練上!」
「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竇娥委實冤枉,身死之後,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竇娥屍首。」
「我竇娥死的委實冤枉,從今以後,著這楚州亢旱三年!」
竇娥聲音悲悽,連發三願,「血染白綾,六月飛血,大旱三年」,場中一片寂靜,再無一道議論之聲。
那監斬官惱羞成怒的大喊:「時辰已到,行刑!」
戲台中央,劊子手手中的刀斬下,竇娥倒地,一腔熱血灑向半空,濺在白綾之上。
這一刻,場中有半數之上的人忍不住站了起來。
血濺白練,果然是血濺白練!
竇娥發下的第一樁願望,已然應驗!
戲台上,那劊子手悄無聲息的做了一個手勢,台上缺了一塊的地方,有一塊板子升上來,台子重新變得嚴密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