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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仁義孝悌,是我諸夏表里章制,本就不是邊胡久來俗習。禽獸之族,唯兇悍自恃,本就不必寄望能以仁義教化,否則何至於永嘉禍患?白虜弒父,本就無關中國事務,目下短作羈縻,也只因需待誅殺良時,或剿或撫,無關道義。即便於世風有所敗壞,受害者也是白虜更多,自此後父子離心,兄弟失和,於我何損。」

  溫放之秉承的是行台長計以來的作風,從不奢望能以仁義教化四邊六夷,我不殺你是因為短期內實力不足或者留下你另有用處,但我絕不相信將你冠帶、仁義打扮一番就能對你信重無疑。

  講到承受中國恩惠,南匈奴屠各部那是源遠流長,結果首亂於中國的就是屠各部。漢趙劉淵最開始還以漢室血裔自我標榜,這不得不說是種譏諷。

  所以跟這些邊胡打交道,也實在不必以人倫道德作為取捨標準,根本還是要著眼於實際,你想跟我混可以,先要把你的用處體現出來。

  對於陽鶩所言口惠而利不至的所謂重謝,劉群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在稍作表態之後便也擺手道:「我受大將軍任用東北,察舉邊賢本就職責所在。慕容家私事務,我是不便插手,但萬年早已背棄行台,如今其子若還要再得行台賞用,必然是很為難。這一點,想必陽君也能理解。」

  陽鶩臉色剛剛有所舒緩,聞言後又是老臉皺起:「大棘城主忠義赤誠,乃至於痛除君父,只為能夠……」

  「邊中穢亂,不提也罷。至於肺腑念想,唉,說實話,我又何嘗沒有匡扶王業、靖平河朔之大志,還不是人生半百,一事無成?」

  劉群不惜自嘲,就是在告訴陽鶩一個道理,彼此都是浸淫此邊年久的老奸,漂亮話誰沒有攢了一籮筐,若止於紅口白牙,那也無需廢話。

  「還請劉公、請使君不吝賜教。」

  陽鶩沉吟片刻,不得不繼續低頭,請問劉群有什麼條件。

  劉群這才露出笑容來:「近來我也常與遼邊舊人聯誼座談,舊年王勢微弱,他們無奈寄命遼邊,也都多受慕容部保全恩惠,未嘗沒有報還之切念。但如今中國壯勝,幽燕復治,才力告急,他們也想自薦王用,襄助社稷。情理兩難,近乎大棘城主絕親取義之決念,我是希望大棘城主能夠感於此志,勿以舊年恩義阻隔他們從王歸治,否則難免人情兩失啊!」

  陽鶩聽到這話,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這是公然當面要挖牆腳了。他也不由得忿恨那些同行者表態倒是快,居然已經談到請劉群出面逼迫慕容儁將他們放行。

  「這、這……」

  見陽鶩一臉為難狀,劉群倒也不繼續刁難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我知陽君受遣與人,諸多不能自主,這也不妨,我有時間可以等待大棘城主答覆。」

  說完後,他便站起身來,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劉群自然有充足時間,可是陽鶩卻沒有。慕容遵已經兵臨大棘城,戰鬥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遼東方面自然也不會安穩旁觀,屆時一旦也加入進來,三方混戰,結果如何還未可知。

  於是陽鶩只能匆匆傳信給慕容儁,這種事他自然不能做主。其實他內心裡,未嘗不希望劉群能夠也幫他稍作發聲,逼迫慕容儁將他的家眷放行。但他也知慕容儁絕非能夠容忍之善類,若知他名為求援、實則另有打算,說不定會直接對他家人亮起屠刀。

  大棘城方面倒也很快給出了回應,慕容儁表示可以將那些願意投入幽州刺史府的士人家眷送往徒河,但他也留了一個心計,只是託辭強敵在畔,道阻難行,希望刺史府能夠自己派出王師接應。

  慕容儁當然是希望藉此營造一個王師出兵助他的假象,以此來稍微緩解一下正面戰場的壓力。同時也是將問題拋給劉群,既然你打算在遼邊自成局面,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實力,若連出兵接應這些士人家眷都沒有膽量,又談什麼招攬他們效忠?

  殊不知他這一回應正中劉群等人下懷,他們正愁沒有契機再向外出兵。徒河一戰誠然勝得漂亮,但遼邊王師數量有限這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如果沒有提前的溝通而貿然有所舉動,會將幾方內訌的慕容部勢力的視線都吸引到他們身上來,或是聯手抗拒都未可知。

  正好徒河這裡也已經打下了一定的基礎,治民漸多,防務方面也有慕容疆等人卒力可用,於是劉群便直接指派徐朗率領麾下王師行船抵達平林口,並在此進行設防。

  平林口乃是遼水的入海口,由此水道可以直接抵達遼邊腹地,也是溫放之整個遼東灣計劃的重要支點。只有取得了這裡,東西兩側的據點才能達於呼應。

  若是往常時節,王師想要獲得這樣一個據點實在不容易,此處地理位置太過重要,一旦把持於此再順勢控制遼水水道,相當於直接將遼地中分切開,因是慕容部在此處也多有營建。

  只是眼下部族陷入更大的內訌,慕容儁的勢力被壓縮在大棘城周邊不得外延,原本駐守在平林口的守軍也被抽調回了大棘城,才被王師如此輕鬆占據。

  慕容儁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本意是希望王師能夠從徒河陸路東進抵達戰場外圍,卻沒想到王師乾脆繞過陸上戰場抵達了後方的重地,一時間也是叫苦不迭。

  無奈他眼下也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底氣,凡事只能往好處去想,反正眼下他也乏力分兵駐守平林口,此處落入晉軍手中,最起碼可以幫他承擔一部分來自遼東的壓力。崽賣爺田,算不上有多心疼,最關鍵還是希望能夠儘快獲得南國行台在法禮上對他的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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