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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作慷慨表態之後,這老者才又嘆息道:「不過鄉土久為胡禍,羯主暴虐寡恩之君,更是向來乏於體恤,因是鄉徒難免困頓艱難。但如今義師在境,更不該愁困推諉只作自足,寒舍雖然紕漏,但也願毀家紓難,義助糧谷五百斛!」

  老者一副慷慨決然模樣,但是結合其話語,不獨沈牧心中怒氣,就連在座其餘也都腹誹連連。這老者名為蔣錄,平原大宗,有一女被石宣納為妾室,另有一子擔任石宣的近衛武官,家勢也因此逆流而上,甚至還要超過平原幾乎舊譽門戶,但這也並不妨礙其家改換門庭。

  沈牧聽到這話,便低頭撫掌笑起來。狗屁的毀家紓難,過往幾年,因為這個蔣氏能提供一些更機密的情報,每年因此從河南獲取到的報酬數量已是不菲,更不要說在石宣的關照下,自身家業的壯大。

  眼見沈牧分明一副不善的姿態,那老者蔣錄心中也是叫苦。他倒不是慳吝,今次敢於前來興國津相見,便打定主意要破財免災,甚至連至今還追從在石宣身邊的兒子都不再顧及。提出這樣一個數字,也是為了逐漸加碼,允進允退。

  於是他又連忙張口道:「我也不敢隱瞞都督,自隱罪過。過往經年,我家伏於賊子石宣威暴,忍辱銜恨,也陰蓄一些甲械器杖,如今終於守得王師壯行,自然要盡數捐輸,以壯軍威……」

  沈牧並沒有接他話語,而是望著在座眾人,嘆息說道:「冀南自有鄉困,這一點我又怎會不知。永嘉之後,社稷遭劫,生民蒙難,遍數南北,誰又過得不辛苦?如此蒼生大劫下,若有人能安逸獨守,料想不是什麼德行崇高之輩,也可說是死有餘辜!」

  聽到這話,眾人心底俱是一寒,望向那老者蔣錄的視線已經隱有幾分同情。

  沈牧卻不管他們情緒如何,繼續說道:「其實王師用事,看似一路捷報,當中辛苦多少,大將軍夙夜煎熬難眠,余者又哪能盡知?且不說往年國勢衰退,王師寡弱疲憊之眾困守淮線,辛苦維持,即便如今軍勢越壯,甚至已經跨河北進破賊,仍然還有奸邪存念苟且,欲以狡詐欺瞞!」

  講到這裡,沈牧語氣已經隱有殺意流露:「諸位既然來見我,可見也是存念歸義,我也並不恃強傲慢,還是需要合流邀眾,共謀殊功。但誰若以為王命所在,能夠藏污納垢、包容奸邪,又或者覺得我沈牧仁懦可欺、不識時務,那他可就錯了,能示之者,唯有一劍!」

  說話間,他抬手召來一名參軍,由參軍手裡接過一份錢糧籍冊,將之攤開,而後舉示眾人,語調更顯冷厲:「我並不怪你們諸位伏從淫威,阻撓王師,大義雖需凜然,但也並不會一味驅人赴死。但你們諸位是否知曉,正是你們捐輸供養的那群賊軍,他們跨河向南,偷我碻磝,碻磝守軍數千,俱是我行台王師大好英壯,他們勇不畏死,以命捐國!」

  籍冊正是王師在攻克臨清城後抄沒所得,上面記載了一部分郡縣鄉境各方捐輸資貨的情況,如今被沈牧攤開來示眾,也令這些在場時流一個個驚悸得臉色煞白。

  「人生在世,哪有不困?王師既是正義之軍,自不會如羯胡如此暴虐窮索,所以你們諸位即便有大願義助,也請量力而行,適當即可。」

  沈牧如此表態,讓這些人心內更加忐忑。什麼叫做量力而行?多少數量才算適當?他們向羯軍捐輸的錢糧細則,可都在沈牧手中掌握著呢!

  「軍務繁忙,我也就不再留客。也請諸位各自歸舍,自作籌措,屆時也無需押解入軍,自有王師別部入鄉起運。」

  講到這裡,沈牧便站起身來,似乎剛剛想起了什麼,指著那個已經面如死灰的老者蔣錄說道:「是了,這位鄉老便無需再奔勞一遭,你且留下罷,稍後可與你家兒郎子弟於此匯聚。」

  那老者蔣錄聞言後臉色更是慘白,他似乎也是絕望,臉上再無謙卑姿態,而是起身指著沈牧顫聲道:「沈都督,你言則堂皇,實則狂妄,驕橫尤甚羯國,目我鄉徒為魚肉,行台大將軍若知你如此行事,他又要如何待你?」

  「大將軍教我,掃蕩虜庭,誓殺石賊,我也以此自勵,不敢怠慢,無暇余顧。至於待你不甚和氣,大概是我欠了賊子那一點艷福,無緣與你這鄉奸結誼罷。」

  沈牧聞言後,絲毫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而後才又說道:「言及驕橫,我終究還是稍遜石氏父子之流。行台畢竟法度之地,我雖然鋤奸之心熾熱,但也還要求訴刑典,並非仗劍即可。但即便如此,你這老賊仍無活命的道理,那麼你們諸位說,他究竟該不該死?」

  在場滿座寂然,並無人敢回答沈牧這個問題。

  第1323章 慎獨克己

  這些冀南時流們,大體上也能想像得到今次入拜結果不會太好,但沈牧如此之不近人情,仍然超出了他們原本的設想。

  若是不想接受沈牧所提出來如此苛刻的要求,或許他們還有另外一個方法,那就是不再接觸王師,拖延著等待羯主石虎率軍南來,或者乾脆將他們所察知到的王師相關情報向羯國匯報,以此催促羯國儘快反攻。

  但如此一來,便不啻於與王師徹底撕破了臉。而且誠如沈牧所言,羯國同樣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是再歸冀南,他們同樣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按照羯主石虎的脾性,為了消弭此前大敗的惡劣影響,極有可能會是對他們加倍的殘暴壓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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