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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幾人見這兄弟間氣氛有些僵硬,便開口圓說緩解:「七郎這麼說,那就太謙了。早前石積市馮家別業之事,我家兒郎也有眼見,七郎你既能相隨沈大將軍巡行出入,又能於小沈相坐論交,才聲達顯,已經勝過咱們鄉士良多。」

  聽到這話,韋諶臉色才有幾分緩和,抬手示意韋軌坐到他的身邊,而後才又微笑著對人說道:「這小子能夠知道慚愧,倒也有幾分自識。咱們關西鄉流向來都有自立世道之內的技力,倒也不必一味求寵於人來彰顯自身。」

  閣內眾人都知刺史府並京兆府對待韋家實在談不上和善,此刻聽到韋諶如此不以為然的語氣,發聲那人一時間也有幾分尷尬,轉又笑道:「韋兄風骨硬朗,不媚於俗,也實在是咱們鄉流翹楚。」

  「不過一個孤僻乖張的異類厭物罷了。」

  韋諶聞言後便又微笑著搖搖頭,繼而才又看了幼弟一眼,說道:「既然已知自身不足,無能顯出天中,今次歸鄉也合事宜,往後安守鄉里,也不必再作那些無聊的雜思。」

  聽到阿兄不容置疑的語氣,韋軌臉色驀地一變,也顧不得眼下尚有旁人在場,當即便開口道:「阿兄素來教我,凡事都應竟於始終。我入學天中,學業不過稍窺門徑,尚有諸多義理需要聽教,若是此刻輟學歸鄉,則舊知俱廢,前功盡棄。況家業自有阿兄居治,我才弱智淺,諸事還要仰仗親長庇佑,即便居家,也無益家事,還請阿兄體恤縱容,允我安於學業。」

  韋諶眼見韋軌反應如此激烈,臉上登時便流露出不悅之色,他還未及開口,旁側已經有人說道:「七郎,三兄留你在鄉也是為了你好啊,你怎麼能……唉,你又哪裡知道,行台薄我鄉士良多,你若在家尚有鄉親相望關照,孤立天中實在禍福難測,稍有行差踏錯,或還要被人加以窮究,禍及家門啊!」

  第1278章 天中啟智

  韋軌聽到這話,更加的不以為然,正色道:「行台治下,法度嚴明,我自謹慎嚴守,絕不悖法逾規,言何禍福難測?」

  「天真!你所言進學,若學的只是這些偽善虛無的假說,不學也罷!」

  韋諶聞言後,神態更加的不悅,拍案冷哼,直接背過身去,甚至懶於再看這個不知世事艱深的兄弟。

  旁側眾人聽到韋軌這種不諳世事的憨厚之言,也是一臉不認同的嘆息:「七郎你這麼想,那就實在大錯。世道久來至理,便是恃強凌弱,所謂法度如何,不過是施暴於人的掩飾罷了。世道何者當勢,俱都不能免俗,行台……嘿,沈大將軍其人確是丰采絕倫,但若講到要將手中權柄與人共享,也實在不可過高寄望。」

  聽到親長一副洞悉世事的語氣,韋軌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此論我卻不能認同,生人所以異於禽獸,在於明倫知禮,正統所以別於逆統,在於章法嚴明。行台所用,便在於興復王治,強而不暴,刑而不虐,公器所以授人,在於量才為用。胡虜所以享國難久,就在於強暴逆取,章制無存。以禽獸強弱殘食之道,妄笑人倫典章是非,這實在難稱德音,自誤及人!」

  「與這個固執偏信的小子,又有什麼可說的!他寧可信服那恃強偽善面目,都不信骨血親人深及肺腑的說教,已經是愚蠢到了極點!」

  韋諶聞言後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拍案而起,戟指著韋軌怒聲道:「我若知你行入天中,只學到這些痴愚異說,學到如何忤逆親長,就不該放你外出浪蕩,引人恥笑!」

  眼見阿兄如此憤怒,韋軌也不敢再坐席中,避席而出,面北而跪,垂首道:「我實在不敢違逆親長,但既然僥倖成人,也實在不甘只做仰於庭門籬下的豚犬,希望能以薄力邀得美譽,益我家聲。親長教我,誠是寄意殷厚,但世道波瀾壯闊,又遠非故念舊識能及,如何穩立安身,仍須方寸自度。」

  「關中所稱天府,所擁四方險關。但永嘉以來,社稷板蕩舊年鄉危種種,並不遜於世道其餘境地,可知山川之險,實在不能庇護人遠於禍患,關中鄉情如何,仍與大勢息息相關。鄉人所以保全,自閉固守之外,也多仰於僥倖。」

  韋軌本身便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並不會盲從於旁人所謂的教誨,所以早前私自組織率領鄉徒出迎王師,又在同行者俱都歸鄉後,獨身留在天中求學。

  所以這會兒他也是一臉端正嚴肅的陳述自己對於時勢的看法:「王師西徵收復關中以來,諸位鄉親俱都親眼有見,我鄉土是如何日新月異,殘破舊態蕩然無存。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時流轉,豈循私情?大勢翻轉,又怎能無顧啊!凜冬偎火,自可免於酷寒,但今時不同,難道還要負薪艱行於盛夏?阿兄,這樣一個粗淺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

  因見這兄弟爭執,閣堂內其他人等俱都不便再留下來,各自悄聲退去,目下留在這裡的,不過是韋諶兄弟在內的寥寥幾個韋氏族親。

  聽到韋軌不乏苦口婆心的勸言,韋諶一時間也是愕然,臉上怒色漸漸收斂,但也還談不上徹底恢復平靜,他負手良久才喟然一嘆:「你才長成幾許才力,識見又能有多深遠?這粗淺道理,言則如此,可內中困頓幾多你又能了解多少?」

  「七郎,行台勢重,我們又怎麼會不知,過往這些時日,也都想要極力靠攏。可是天中薄我鄉士又是一個不爭事實,我家苦立京兆,縱受胡虜窮迫,也只作隱忍,不敢失節。但關中復治以來,我家卻反因鄉勢當選而屢受打壓。京兆李弘執法酷烈,頻頻制裁我家以彰顯其人刑威,當中辛苦多少,你又怎麼能夠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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