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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起來,離開自己的席位微微欠身表達對郭荷的敬意,繼而又說道:「郭公乃是陝西儒宗,經學冠冕,能得讚賞,實在幸甚。先賢或言或行,自有大義包蘊其中,可惜聖王之道漸微於時,難免使人有蹊徑難行之嘆。行台治事以來,於宣教一端須臾不敢懈怠,天中也多冠帶苦學,但也不敢自言堂皇,實在深盼能有郭公此等賢道大宗師襄助輔成,這也是南北饑渴困頓之眾殷切之望啊!」

  聽到大將軍言辭之中不加掩飾的招攬之意,張重華也忍不住望向郭荷,想要看看此人心意如何,是否也如對待他家的示好一樣不加理睬。

  眼見大將軍離席屈就,郭荷也稍作側身以示恭謹,繼而拱手道:「大將軍賢明當國,匡扶社稷,我等關隴野眾,也都深仰行台威澤,廣有受惠。禮及老朽卑鄙之流,深感榮幸。西土偏野走卒,不敢望廟堂之用,但也久仰天中品類之盛,盼能得於瞻望。」

  聽到郭荷雖然婉拒了自己的招攬,但也並不排斥前往天中進行學術上的交流,沈哲子倒也比較滿意。

  他對於郭荷其人,倒沒有什麼認識,只知其人在關西時譽崇高,但若真的引用於行台,也還沒考慮好該要置用何處。只要其人並不排斥與行台的接觸,沈哲子相信憑著行台的包容力,也能得於恰當的吸收。

  等到他歸席之後,又順勢召來幾名館院學子,就在席前稍稍展露才氣,請郭荷之類關西學宗進行點評。

  身為馨士館學子,韋軌同樣有幸列席於側殿。眼見正殿上一些優秀同窗們能與大將軍和郭荷這樣的關西大宗師對面論道,韋軌心裡同樣充滿了羨慕,不過倒也並沒有太多失落。

  他所出身京兆韋氏,舊年鄉勢確是不弱,但卻素無家學,一直到達天中才有幸接觸艱深的經學義理,學問造詣尚是淺薄。這一點自知之明韋軌還是有的,明白自己即便是得於登殿,更大機率還是要見笑於人。

  因有這點認識,對於自己不能在這樣盛大的場合里得於彰顯,羨慕之外,韋軌更多的還是一種自慚並知恥後勇,以此來鞭策自己。

  宴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後便稍作罷席,大將軍起身離殿,入後稍作歇息,殿堂內時流也各自起身活動一番。

  趁著這個機會,韋軌也離開他們所列席的這一方側殿,轉去尋找自家家人。他今次回來本沒有通知家人,之後於石積市中發生一場鬧劇之後,便更加的深居簡出,到現在都還沒有歸家探望。

  大將軍離開殿堂後,瀰漫在大殿中那股淡淡的威壓便也消退許多,此刻與會眾人或在殿內、或立廊下,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小聲議論。

  韋軌行過人群,偶也聽到他們討論的話題,有的在述說著武事的興盛,有的在討論那戲劇在視聽之娛上的新趣,也有的在評論天中學子風貌如何,但討論最多的莫過於此前雍州刺史府長史張鑒所述說的內容。

  眾人所以對此有著濃厚興趣,一則是此前並沒有接觸此類資訊的機會和途徑,二則是受到了太大的震撼,此刻談論起來,驚詫之色仍然難消,但也不乏人言語神態里持狐疑態度,對此不敢深信。

  老實說,韋軌在聽到這些後,心中也是無比的驚詫。今次歸鄉,他已經明顯感覺到鄉土的巨大改變,當這些改變被羅列為具體的數據之後,較之往年認知中前後對比的雲泥之判,才讓他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認知。

  不同於鄉人們對此還存懷疑,韋軌卻是深信不疑。他久在天中,對於行台這種行事風格已經感受頗為深刻,而類似政務數據的披露,在天中也都是尋常,甚至馨士館中就有保存歷年此類籍冊的藏書樓,任由學子借閱考據,得以更全面認識行檯曆事以來的發展與變遷。

  對於這些數據真實性的懷疑,天中早有,而且由於學風開放寬容,甚至就有人將這份懷疑付諸行動,親自動手審查其真實性,所得結果證明真實無誤。

  雖然在天中居留時日尚淺,但韋軌卻深受天中風格感染,今次回鄉,多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像耳聞鄉人對那些數據表示懷疑,這其實很簡單,抓住其中一些數據走訪統計,真偽如何都可追溯。

  但總有人懶於行、勤於斷,只會做出一些不負責任的揣測,反倒暴露出自己的淺薄與無知。百言不如一行,當這些人還在誇誇其談的時候,渾然不知在他們的認知之外,整個天下早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韋軌在殿堂內外遊走片刻,才在大殿之外的一座偏閣里找到自家族人,他的兄長韋諶正與幾名相好的鄉士散坐在偏閣里,各自手中還持著印製精美的圖籍正在低聲議論,大概也是討論於此有關的話題。

  察覺到閣外有人行入,便各自噤聲,顯得有些警惕,待見是韋軌行入進來,閣內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阿兄。」

  韋軌闊步向前,對著兄長韋諶深揖為禮,他的父親壯年而夭,韋軌可以說是被兄長教養成人,因此對兄長也是素來敬畏有加。

  韋諶年在三十多歲,頜下留著濃密的短須,隆鼻方臉,望去自有一種不苟言笑的嚴肅。看到韋軌行入進來,他眸中喜色一閃而過,旋即卻冷哼一聲:「既然早早便歸鄉,為何至今才來見?如此親倫之道,莫非也是天中教你?」

  聽到阿兄語氣不善,韋軌也垂首不敢反駁,只是恭敬說道:「我舊年一意孤行,居留天中,本意能彰鄉士風骨於中州,久來寂寂無名,學業、事業都未立就,實在羞慚,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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