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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宣戎事經年,城府早已養成,聽到這些抱怨聲,也並不急於表態。

  襄陽原本受荊州管制,與淮南、豫州本來就少有勾連。如果說有什麼聯繫,那就是早年與淮南都督府多有物貨資械的交易往來。

  可是隨著行台創建,襄陽便轉受洛陽行台管轄。原本的生意夥伴成為直接的頂頭上司,而且沈大將軍素來強勢,以往那種融洽便漸漸不再,尤其最重要的是軍械的買賣這一項開始受到極大的管制。

  原本各豪宗都可自由買賣械用以武裝自家私曲,可是現在有了行台看管,軍械的輸送也轉為行台向刺史府直接配給,這就直接制約了這些鄉曲武裝的發展。而他們早年在都督府買賣記錄也都多有暴露各自私蔭家底,難免憂慮會被行台深作追查。

  這種心理落實在言行上,就是對行台各種號令方方面面的牴觸。像是這幾人所抱怨臨戰內招大將,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至於所謂河洛不及襄樊,雖然桓宣也頗自得他在襄樊之間的治理,但也必須要承認河洛面貌遠非襄樊可比。他們眼下尚在河洛外圍,但是自南陽而上已經多見屯所分布,耕織據點不乏,尤其是鄉境間秩序井然,絕無強梁盜匪橫行道途,這一點是襄樊之間遠遠比不上的。

  桓宣治理襄陽雖然年久,威望甚足,但襄陽之形勢複雜也的確是令人頭疼不已。這一點從他今次率領的幾名將領各自出身就能看得出來,既有襄樊本地豪強,又有雍秦流人首領,還有傒蠻渠帥酋長。

  這些人雖然一併統攝於桓宣麾下,但是他們各自也都自擁部曲,桓宣對他們也只能羈縻號召而不能如臂使指。

  這與個人才具無關,而在於襄陽這個地方實在太獨特,恰好處在南北交沖、四方勾連所在,一旦天下局勢動盪,必成各方勢力匯聚所在,魚龍混雜,實難定製。

  若非襄陽局勢如此複雜,早年其地收復後,陶侃也不會安排桓宣這樣一個非嫡系出身的將領鎮守,而是應該以自家子侄鎮守這樣的地勢要害。

  當然從這一方面也能看出陶侃年邁志衰,收取襄陽已經達到其人攻略的一個頂點,至於更宏大的北伐目標,已經不在其人考慮之內。

  桓宣能夠在襄陽站住腳,且已經將地域治理的秩序初成,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襄陽久處地邊,久來不通中樞,但隨著離地不盈千里的河洛之間崛起一個強勢行台,對於鄉境秩序自然有著極大影響。

  這一次行台將襄陽戰卒納入征戰序列,在許多鄉境豪強看來,大概行台是存念通過戰爭來消耗他們的部曲力量,因此應對難免消極。若非桓宣個人威望的號召,都未必能夠在九月中完成集結軍令。

  「大將軍享於社稷重用,更久負南北時譽,殊功載身,才器宏大,今次徵用我部討伐關中群賊,可知必有篤定勝算在握,乃是關照提舉之善意。諸位也都是各得鄉勇推崇的雄士,當此大用之際,正該要勇於進事,小則彰顯身名,大則壯益社稷,實在不該作懈怠懶志之想啊!以此弓刀才力盡用,求以裂土分邑、公侯殊榮!」

  面對眾將的消極,桓宣也只能做如此激勵。

  「勇冠三軍之烈,不如草得句讀之能,使君所言誠是嘉望,但究竟能有幾分實在,我等也實在不敢妄想。」

  襄陽將士對行台頗存離心,不作親近,還在於一點那就是行台賞格實在太吝嗇。往年凡有軍動或是時位交割,他們憑著各自部曲勢力也都能得以分潤。

  可是今次行台創建之後,真正得到賞格升遷的卻是不多,桓宣雖然升任梁州刺史,但也並未得授開府,麾下眾將都襲舊治,這讓他們有些無法接受,感覺自己不被重視。

  他們未必人人都奢望能取州郡大位,就算得於一二加官也僅僅只是虛禮罷了,可行台就連這樣的虛禮都如此吝嗇,更加讓人無法接受。

  此前行台也頻頻徵召鄉境顯才,但多取經義人士充職行台。對於他們這群真正守護鄉境安寧的將領們,則可以稱得上是怠慢冷落得很。

  諸將都是如此心態,桓宣也是無奈。他受到行台重用,勢位多有提升之後,真正對鄉境的掌控反而削弱下來,以往這些豪強並統於他的麾下還能求一協同,可是現在在這些將領們看來,他大概是一種售賣勢力鄉資以求自身顯達的一個形象了,反而讓他聲望多有下跌。

  所以桓宣目下處境也是尷尬,鄉眾們怨他不能為鄉徒爭取以求共進,行台大概也要對他不能布政嚴明而不滿。

  歸根到底,還是這些鄉豪們自視甚高又眼量淺薄,以為天下大勢仍是舊態,四方亂鬥、他們仍然可以據地為尊做霸。卻沒有意識到沈大將軍執掌重權,怎麼可能容許舊態久存!

  他們若想供事行台、受到重用,那也簡單得很,學習徐州那些軍頭們放棄對自家私曲的掌控,輕身步入行台,述功求進。但若還想一手把持地方,一手邀取名爵,那種好事是不會再有了。

  今次桓宣挑選軍中幾個最頑固者跟隨,就是要讓他們看一看如今行台勢力之大,讓他們不要再潛居鄉野妄作自大之想。眼下行台於漢沔之間尚是以羈縻為主,可是一旦耐心消磨殆盡卻仍收效甚微,最後遭殃的必然還是他們!

  當然桓宣也可以順著這些人,甚至於憑恃這些鄉徒們對行台的怨望而割地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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