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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溫拭去劍上血絲,將之收入鞘內,然後才又說道:「此刻群下確是不乏騷亂,誅此一賊未必能夠穩定眾情啊。」

  「不妨事,求生人之本願,這些傖卒或是乏於禮義,但求生之能還是略有可夸。」

  庾翼講到這裡,臉上已經充滿苦澀,他誅殺王愆期,的確是擔心此人驚懼恐極的情況下會鋌而走險,但其實他的這些歷陽部眾們人心也早已經亂了。像是此前將外情私告沈恪,以至於引得皇太后最終自殺。

  事實上早在那些宿衛亂卒們圍攻,庾翼在園外陣前鏖戰的時候,建平園內拱衛在皇帝周圍的那部分歷陽卒眾早已經被沈恪所收編,所以現在就連他都已經難見到皇帝一面。

  「元子,你素執恭禮待我,這一次卻是我連累了你,若使當年放你往淮南去……」

  再將杯中酒水斟滿,庾翼又望著桓溫嘆息一聲。

  桓溫聞言後,先作默然,而後才苦笑道:「行至此今,我尚有何面目歸罪旁人?不能追從使君,全於始終,唯因尚有家事牽絆,待到家事安定,我必追從而上,不讓使君獨行太久。」

  「人情構陷,唯奉王命待發。哈,出於爾反於爾,口中雌黃,尤甚王夷甫啊!」

  庾翼由榻上坐了起來,又冷笑著感慨說道。

  「王夷甫若得梁公半數賢能,晉祚不至此禍。」

  桓溫又嘆息一聲,而後才撿起王愆期的首級以絲布包裹,對庾翼抱拳道:「使君,再會!」

  桓溫離開後,庾翼仍在閣樓中自飲自酌,一直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庾冰才匆匆登樓,望著庾翼說道:「稚恭你怎麼還滯留於此?我知你身被創傷,但今日奉駕歸苑,你我兄弟不可缺席啊。」

  「阿兄無謂再作迷昧之言,世道何人缺席,又有怎樣不可啊!」

  庾翼聞言後又大笑一聲,而後抓起酒瓮痛飲一番。

  「我知時勢至今,前路渺茫,難免讓人有頹廢之想。但正因如此,我兄弟才更要警惕自勵,不可稍有……」

  庾冰眼見這一幕,上前勸說,卻被庾翼潑灑了一身的酒水。庾翼這會兒醉態已經極為明顯,拉住庾冰手腕不讓他掙脫,口中則笑語道:「不知阿兄你可有什麼摯愛難捨之物?同生一門之內,我竟不知阿兄雅趣為何,實在慚愧……」

  庾冰實在不耐煩繼續糾纏,但他又掙不脫庾翼的耍醉束縛,只得稍作敷衍。

  正在這時候,建平園門口響起了鼓樂聲,那是前來迎駕的台輔們已經入園。庾冰聽到這話後,更加緊張的不得了,板起臉來怒聲道:「稚恭你不願行出,我也不再強迫。但你趕緊放開我,不可再於諸公面前失儀……」

  庾翼這會兒醉態卻又收斂起來,臉上也流露出幾分凝重,他一把將庾冰按在了榻上,凝聲道:「我縱使肯放手,阿兄你又能去哪裡?彌天大禍,我兄弟已是重罪難贖,唯獨一點自重,那就是決不可再繩系有司,再為時流抨議此罪!」

  「你、稚恭你要做什麼……」

  庾冰聽到這話,一時間也是慌了神,陡然想起他剛才入樓時,閣樓周圍並底層大廳里,不乏薪柴油膏堆積。

  「阿兄與我同歸罷……」

  庾翼講完這話,便退至窗前,抓起一盞燃燒的燈燭拋入油罐中,而後便將那燃燒的油罐直接摔在了樓下的柴堆上。他轉頭看見庾冰正步履倉皇的要往樓下奔去,箭步衝上直接將庾冰扯倒在地:「阿兄你又能逃去哪裡?大江濁湯沉殺王處弘父子已為世道恥笑至今,難道你還要逼二兄為此絕棄人倫的醜態!你若行出此樓,便是我家傾覆禍始!」

  庾冰聽到這話,掙扎漸弱,這會兒下方向上蔓延的煙氣也通過地板縫隙湧入上來,庾冰以袖掩面,蜷縮泣號起來。

  這方閣樓著火,很快便引起了建平園中其他人的注意,各方兵卒涌過來將此方團團圍住,而何充等台臣們也問詢趕來,待知庾氏兄弟俱在樓上後,一時間也是大驚失色,忙不迭指揮人撲滅火勢。然而乾柴油膏火勢迅猛,一時間又怎麼能撲滅。

  趁著火勢還未徹底蔓延上來,庾翼行至可以望見一眾台臣們的窗口處,向下高聲喊道:「我兄弟久承國恩,此前臨危受命入拱此中,但卻未能全於職使,更累及皇太后陛下憂困而終。庸才微力,重罪難辭,更不敢再留絲毫殘骸見笑此世!死志久存,只因未見君王歸安,不敢輕言辭世,自此君王所在敬付諸公,我兄弟死而無憾。抱薪燃膏,我自為之,還望諸公勿因此涉問園中走卒……」

  火勢越來越兇猛,就連庾翼所站立的那一處窗口都被猛火徹底吞沒,不久後轟然一聲,整座樓閣徹底倒塌!

  第1118章 尤甚虎毒

  覆舟山上的軍營中,由於相當一部分宿衛將士已經轉移入都,所以也變得有些冷清。眼下在這裡只留下了千人出頭的基本防衛力量,還有就是諸葛甝等涉嫌此前攪惑民情的一批犯事人員。

  諸葛恢歸都後,也並沒有選擇返回台城,僅僅只是派兩個兒子並一些從屬於他的台臣們率領宿衛將淮南王送回台城,對於台城幾次請他返回主持局面並來自各方的求肯,俱都不作回應。

  之所以作此緘默姿態,半是茫然半是愧疚。茫然在於面對當下的局面,他也不知該要怎麼做,不知該從哪裡入手收拾殘局。愧疚則在於,局面敗壞成這樣一個模樣,無論在公在私,他都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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