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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綏講到這裡,再次抱拳拱手表示對沈哲子的敬意,然後才嘆息道:「王愆期其人,無非武中悍進傖夫,朗月之下一點濁塵,殊難並與梁公相論。梁公情急王事,自是無可挑剔。但王愆期終究也是詔用之臣,淮南今次兵動合肥,則也實在稍越規律。使君常以梁公為親類標榜,更不願梁公大功之後因此小人而損於時望,所以才急來相見……」

  聽到劉綏言中將自己姿態擺的那麼低,庾翼眉梢已是忍不住驀地一揚,但終究還是沒有發聲,只是低頭專注的望著手中酒杯。

  這麼說來,我倒要謝你們良苦用心了!

  沈哲子聽到這裡,心內已是微哂,繼而便是對庾翼的失望。

  庾家幾兄弟當中,庾亮對沈哲子雖然不乏認可,但也多有打壓,關係也就馬馬虎虎。而庾懌更多的是與老爹沈充互動良好,所以真正輪起來關係算是不錯的,首先自然是庾條,其次便是庾翼。

  而且因為年紀相差不大,彼此也多有共同話題,所以往年在都中時,沈哲子與庾翼也是互動頗多,交情不淺。

  但人總是會變的,白首相知猶按劍,無非身位不同而已。庾翼來淮南本在沈哲子預料之中,但一來就擺出那種長輩姿態斥責沈哲子作法欠妥,這就讓沈哲子不能接受了。

  庾翼在想什麼,沈哲子清楚得很,無非是打算左右借勢,使自己能夠從容於中央。這都是沈哲子玩剩下的,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庾翼擺出那麼高姿態,無非是想以最小代價解決這件事情,在台城面前博取一個優異表現罷了。

  其實沈哲子發兵合肥的時候,已經將庾翼算在其中,他既然已經出兵,便不可能再將合肥放手,但他也實在沒有精力再去兼管合肥,本來是打算送給庾翼。

  一方面是對庾翼稍作安慰,表示自己並無意介入以歷陽為中心的這一片區域中,另一方面也是對庾翼稍作補償,畢竟台中都將宣城交到了庾翼手中,他們作為同盟,總不至於一毛不拔,合肥入手之後,庾翼便幾乎已經達到庾懌在入主荊州之前的權位。

  可是庾翼這種態度,分明是近於台中更多,對自己有了提防和鉗制之心,大概是擔心他若勢大難制,會順勢將歷陽也收入掌中。

  既然如此,沈哲子又何須對庾翼客氣,畢竟面子那也是相互給的。

  「若非親長厚愛,教誨提攜,我又哪得如今時譽。小舅用心深刻,我也是深有感動。但我雖然不敢自比仲尼,行至今日,也想將心跡表於春秋,豈敢因時譽褒貶而有畏行懈怠。」

  你想讓我白璧無瑕,我對此卻並不在乎:「而且,合肥積弊並非一時,早前我是因於邊事為重才未有訓言,也盼王愆期能有感悟,先以國務為重。然則其人非但不因此而自誡,反倒將之目作縱容。如今執之府下,我也不敢專擅論罪,屆時必有陳情台中。若是台輔公裁仍然認為我是輕率任性,我又怎敢戀棧此位而成跋扈事實,必將掛印自隱,絕無怨言。」

  話講到這一步,算是將天給聊死了。沈哲子態度鮮明,如果台中認為他此番行事有錯,他情願棄官而去,也不接受模稜兩可的說和。

  但問題是,如今淮南的局面又不獨只局限於淮南,還有整個中原沉重包袱,另有在外十數萬強兵悍將。台城甚至連想要收回淮南,都要拐彎抹角用淮南王北上試探,在這種形勢下,誰敢公開說奪去沈哲子的職事?

  非但不能如此,反而需要做出極大的讓步,否則區區一個合肥,絕不是淮南軍內進的一個終點!

  沈哲子表態之後,氣氛算是徹底變僵。庾翼的打算徹底落空,且將要面對里外不是人的局面,心情自是更加惡劣。若非他早已經過了少年任性的年紀,只怕即刻就要拂袖而去,但就算還坐在席中,也根本不與沈哲子交談。

  只是如此一來,便累了紀友並劉綏等雙方屬官,必須要花費心思緩和氣氛,才不至於令局面完全交惡。

  晚宴甚至還沒結束,沈哲子便直接離席而起,以公務繁忙為由而提前退場。面對這種情況,庾翼等人自然也不會久留,便鬧了一個徹底的不歡而散。

  庾彬將叔父送走之後便匆匆返回,老實說席中看到這一幕,他心中也頗多酸楚,很明顯隨著局勢演變,他們庾家也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庾懌、庾條為首,希望能夠鞏固當下局面,繼而謀求更大創建。

  另一派原本只有一個叔父庾冰,希望能夠退回中興以來世家共同執政、穩定內外的局面。如今看來,小叔庾翼也漸漸靠近過去了。

  房間中,沈哲子正與紀友論事,待見庾彬行入,便笑著說道:「實在是難為阿恭了。」

  庾彬聽到沈哲子喚他小名,也是忍不住嘆息一聲,悶頭坐入席中。

  「我打算請文學暫時接管合肥,不知文學你可否願意。」

  既然庾翼是那種態度,沈哲子也就不再顧慮其他,直接問向紀友。紀友在多年前便擔任近畿縣令,且頗有政績,如今又久在淮南歷練,算起資歷來也已經不淺。沈哲子對於王愆期那個廬江太守的本職興趣不大,用紀友接任合肥這個早年的重鎮也正合適。

  紀友聽到這話後便苦笑道:「若能更進一步,我又何嘗不想。但未來終究所重在於河洛之間,我若困於合肥一地,反倒有些不安。」

  講到這裡,他又指向庾彬說道:「不過我倒覺得,道安應是一個良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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