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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石堪對河內的漠視不同,桃豹對河內的經營是相當重視。盧德一行在行過溫縣之後,原野中已經可見桃豹的騎兵巡弋郊野。尤其在抵達孟津之後,更是可見依於邙山之下所開闢出的大片田畝桑林,最起碼有數千民戶於此定居耕織。郊野中幾無匪蹤,頗有幾分安居樂業的祥和姿態。

  桃豹雖然主力仍然駐守河洛之間,但是在黃河北岸邙山下也分駐數千人馬。由此可見其人雖然盤踞河洛,但卻並不自恃山河險固而自足,仍在積極經營準備後路。單單這一點,在盧德看來便已經勝過陳光與石堪良多,也因此更加期待稍後面見桃豹。

  盧德一行在孟津北直接謁見桃豹於此守將,並且道明來意。於此留駐一夜,到了第二天南岸便傳來回應,命人將盧德等人禮送過河。桃豹如此禮遇態度,令得隨行之羅根等人都倍感振奮,認為求援有望,他們的主公陳光有救了。

  只是他們在欣喜之餘卻沒有發現盧德臉上殊無喜色,反而隱隱有幾分沉重和糾結。

  洛陽此地,幾經戰亂,早已經被摧殘的殘破不堪。往年羯國雖有石朗坐鎮於此,但也並未大治此境,因此盧德等人到來時,所見洛陽殘破城邑大體仍是破敗景象。桃豹之軍主要還是駐守於洛陽城北的金墉城,以及此城周邊洛陽壘等一系列的衛城。

  至於原本洛陽殘城,也可見到一些修葺痕跡,舊時公卿權貴雲集之坊里,如今都成生民雜居之所在。許多鋪設御道的青磚條石都被撬起,堆摞在城池內等待轉運出城構築工事。至於一些華池園林,如今也都種滿了谷菽。

  金墉城之於洛陽,近似於江東的石頭城之於建康,都是都城之外屯駐重兵的衛城。不過金墉城的規模要遠比江東建康城大得多,兼之桃豹駐留於此數年之久,雖然並沒有能力復建整個建康城,但也依託金墉城為基礎,於此興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以金墉城為中心形成一個闊達數十里的碩大營盤。

  很快,盧德一行便被引入桃豹位於金墉城的大本營,只是最終入見的時候,只有盧德一人被允許入內。

  大帳內,桃豹居坐在中央,坐席兩側則並坐著幾名部將和儒士,眼見盧德趨行入內,桃豹已經在席中笑了起來,指著盧德說道:「河南右侯之名,我也有聞。今日盧君至此,不知有何教我?」

  盧德行入帳內,視線略一掃過,已經將席中眾人神態俱都收入眼底。桃豹本人暫且不說,幾名武將望向盧德的眼神頗有不善,另幾名儒士大概也是桃豹麾下謀士之類,在聽其人稱道盧德為河南右侯時,幾人望向盧德的眼神俱都閃過一絲不屑,顯然對此不以為然。

  「右侯之名,實不敢當。中原之大,縱有華士如林,也須明主賞鑒。愚生而未識張右侯,不敢擅度其才,然聞之念之,尤羨右侯得遇英主,遂成其名。一如君侯並承遺澤,稱雄河洛。余者寂寂,縱有妄念,又何敢面爭言忤。」

  盧德一路上已經為今次見面準備良多,所以開口便不卑不亢回答道。他不曾見過張賓,因為無從度量比較才能深淺,但張賓能夠幸遇明主,輔弼之功遂享,這是他比不上的。

  其人話音剛落,桃豹左席已有一人笑出了聲:「張右侯才大功高,時流自是敬重。盧君如今同樣以智顯稱,並非寂寂之流,言則獨崇右侯幸從英主,似是深憾不能?」

  這人說完後,席中便又有幾人笑了起來。至於桃豹那幾名部將則有些茫然,不知這話何處可笑,繼而便有人稍作直白解釋:「這一位盧君如此說,是覺得他從事的主上陳光是個庸類,因此拖累了他,不能與張右侯並論功勳。」

  聽人如此直白道出自己言中隱意,饒是盧德準備良多,一時間也覺赧顏,實在沒想到桃豹的屬下們對他如此牴觸,如此的不留情面。

  雖然他的本意如此,但也擔心會因此被桃豹誤會作是薄情之人,不念故主恩惠,於是便又開口辯言道:「高祖明皇帝庶流以進,達於至尊,三代以降所未有。時流凡有所識,又有何人不羨君侯並右侯之幸?譬如卞氏得玉,苦獻於王,遂成帝璽。因蚌取珠,陳於明堂,飾以冠冕,方得彰顯物華。人之所重,唯不自棄,是以頑石成璋,凡夫稱顯……」

  講到這裡,他語調漸有微弱,倒不是講不下去,而是看到桃豹一臉茫然,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桃豹雖然聽不懂盧德在說什麼,但他對這個人本身興趣便不小,自然是因為盧德這個雅號令他遐想頗多。他雖然不敢自比於先王石勒,但也是眼見張賓輔佐先王一步步成就偉業,因而盧德這個「右侯」雅號,實在讓他心動不已。

  略作思忖後,桃豹便直接開口道:「盧君面前,我也不怯自承,你的雅聲,我是實在不懂。今日來見,所為何事,不妨直接道來。我也知淮南沈維周今春北攻,盧君至此,莫非是要說我去救?」

  盧德聞言後,先是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先不回答桃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愚斗膽請問,以君侯所觀,淮南沈維周其人其勢如何?」

  桃豹聽到這個問題,不免有幾分羞惱,須知他就是浩蕩南去結果被淮南軍挫敗灰溜溜撤回洛陽,至於如今都難歸河北。盧德讓他評價沈維周如何,他又能怎麼說?

  不過轉念想到這盧德的名號,他還是暫且按捺住心內的羞惱,沉吟道:「沈維周其人,確是江東奇才,不負幼麟之名。向年我與中山王並行向南,確是心存小覷,因是飲恨,至今思來,都覺羞慚。一時大意,愧見先王。久來不能雪恥,至今不敢歸報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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