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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一陣窸窣聲,然後垂下的青幔便被掀起,一名灰袍山羊須、面貌清癯的綸巾中年人從車內探出頭來。其人一手握住一卷竹牘,而後在那名羅尉的攙扶下了車,他轉首望一望荒涼的河灣,眉目之間不乏沉重,而後才嘆息道:「既受陳公雅重,為其驅用奔勞本就份內事務,只可惜今次鄴都一行終究無功,只盼洛陽一行能有收穫,不負陳公殷望。」

  「此處已抵野王,再前行三五日內便可達孟津。只是前途多強梁橫阻,少不了要有交涉衝殺,還請先生稍忍驚擾之苦。」

  那羅兵尉講到這裡,忍不住嘆息一聲:「石堪鼠輩,徒負大譽卻內忌賢良,我等遠奔禮進,其人即便內怯不敢過河奔援,如先生之賢,也該禮送一程……」

  他們這一行人,乃是困守陳留郡的陳光使者,奉命過河向羯胡魏王石堪請求援助以解淮南軍壓境的兵危,結果卻在石堪那裡遇冷碰壁。求援無果,只能再自鄴城西奔途徑河內前往洛陽,希望能夠在洛陽桃豹那裡求取到一些援助。

  兵尉名為羅根,負責護送身邊這名綸巾中年人。而中年人則名為盧德,本身乃是兗州寒流野人,幼學縱橫、刑律,鄉中頗負才名,受陳光禮聘引用,屢獻善謀,陳光能夠在淮南軍圍剿下堅持這麼久,也是多賴其人謀力,因而對此人頗為敬重,甚至將之比作河南右侯。

  聽到羅根這麼說,盧德也是忍不住嘆息一聲,指著河灣荒野惋惜道:「石堪其人確是勢大於實,舊年因其武功而被世龍豢作假子,趙國橫亂,其人假於時勢得竊韓魏故地,但卻智淺難為大謀。徒居河內腹實卻不能施治取惠以壯軍事,一念南返又不得其徑,空擁重兵卻坐望江東小兒逞凶中原,虛大之勢,衰亡不遠啊!」

  那羅根倒不關心石堪其人其勢如何,只是回望河南鄉土方向,眸中充滿憂色:「我等離境已有月余,以先生預見所觀,如今鄉土態勢是否還可稱善?」

  聽到這個問題後,盧德又長嘆一聲:「陳公雖是亂起,但卻是深切鄉情以順取治,鄉徒所共望,以此雖然未可權之以勝,但自保自保應是無困。淮南之軍觀之勢大,終究遠來悖情,難博鄉助,若以強進則阻滯越堅。諸路分進,其勢難久,銳取易折。可是畢竟厚積之眾,遠勝陳公,若無外援相助,陳公薄力負重,未必能夠久持啊。」

  講到這裡,盧德心內也是不乏自憐。他雖然滿腹才學,但因出身寒微而不得時流雅重,雖然才情厚積但卻命途多舛,長久寂寂於俗流之中,其實心底何嘗不渴望能夠幸逢明主,一展所學,在這時代留下濃墨一筆。

  早前陳光禮聘於他,於盧德而言也是一個機會。他雖然並不看好陳光,但也明白自己實在名微譽淺,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也只能暫時委身於陳光。雖然陳光對他不乏推崇乃至於類比於右侯張賓,但他卻明白陳光終究不是自己的明主。

  比如此前他勸告陳光應該出兵救助劉徵,一則可以將劉徵所部人馬引入樹作藩籬,二則可以因此結好於河北的石堪,與石堪取得更進一步的合作,三則可以借重劉徵往東部青兗滲透發展。

  畢竟陳光只是託庇於鄉情而暫時苟存,實力上則完全不是淮南大敵的對手。而且陳留傍河地狹,並無奇險,一旦淮南軍強勢北上圍堵封鎖,根本沒有迂迴縱深,只能束手待斃。

  可是陳光卻畏懼淮南軍盛兼之眷戀鄉土,不敢輕出,坐望劉徵被消滅。如此一來,一方面取惡於石堪,難再指望河北的強援。另一方面劉徵所部被消滅之後,徐北再無掣肘,淮南、徐州聯合出兵掃蕩徐北青、兗之地,令得陳光生存空間進一步被壓榨。

  他主動請求外出求援,一者也是稍盡人事,看一看能否為這位即將覆亡的恩主稍作拯救挽回。二者也是希望能夠最後借重一次陳光,看一看誰會是未來值得他輔佐的英主。

  其實石堪原本是盧德的首選,其人不獨占據石趙故基的鄴城,更擁眾十數萬,冀州半壁都在其人掌握之中。而且外無強敵,完全可以趁著石趙二君互攻的時候沿著河內繼續往西面發展,掃蕩司、並,下取河洛,西扼關中,稱雄中原。

  可是石堪其人坐擁如此雄基,卻根本沒有在河北經營發展的想法,居然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返回淮北舊地,簡直就是另一個沐猴而冠的項羽。當然如果其人肯給予盧德重視的話,盧德也願意痛陳利弊,警示石堪。

  可是此人倨傲兼自負,只因陳光坐望他的舊將劉徵被剿滅,使他喪失了淮北舊部呼應而記恨,根本就不見盧德。這也讓盧德在失望之餘,越發見識到石堪其人實在難為英主,完全沒有機會複製石世龍舊業。

  接下來的洛陽之行,寄託了盧德很大的渴望,否則他就只能西進入關了。

  第0885章 十敗十勝

  孟津舊稱盟津,源出武王伐紂,於此會盟天下諸侯,因是名之。

  洛陽北傍黃河,孟津以西至於函谷關俱為峭壁陡岸、水流湍急的險川,然而到了孟津緩陳於平原之上,水道蔚然壯闊,而孟津這一段不獨平流緩進,更有河渚位於河中。中朝之時曾經在此假設河橋勾連兩岸,而且在河橋起始包括中央河渚都建設兵城以防衛洛陽。

  時至今日,河橋兵城俱都毀於戰亂,只留一些殘跡,但孟津仍然是洛陽北面最為重要的渡口,為桃豹之軍所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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