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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下邳相闕明,身世倒與早年作亂於江東的蘇峻有些類似,都是憑著武勇壯烈興起於亂世的草莽,只是因為沒有蘇峻那樣的際遇,所以在徐州一眾軍頭中實力不算拔尖。不過由於幾年前收復淮陰時表現優異,後續追剿掃蕩敵軍的過程中奮勇爭先,所以也漸漸顯名,成為徐州軍系統內新晉的戰將。

  這幾路人馬,除了李閎所統率的徐州軍精銳之外,剩下的多為州郡兵並各軍頭的部曲私兵。數量上頗有水分,不乏虛誇,一則軍頭們誇耀武力,二則許多士卒都是軍頭私領的蔭戶部曲,還要屯墾生產維持用度,所以也只是看個意思而已。

  但即便是如此,泗水周邊所聚集的軍力也遠超野澤中的亂軍。更不要說在這一層包圍之外,還有數路人馬守望相助。單純從軍力對比上看起來,隱匿在野澤中的劉徵亂軍實在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然而幾年時間過去了,亂軍非但沒有被剿滅,反而隱隱有壯大之勢,對於徐州軍眾們而言,這也實在是一種難言之尷尬。

  下相令淳于安,乃是臨淮太守糜統麾下一名將領,其人坐鎮的下相縣區域,地近清水澤,乃是剿滅亂軍的前線。

  淳于安祖籍琅琊費縣,其人南渡還是在羯國石虎打敗青州曹嶷之後肆虐掃蕩地方的時候,那時候晉祚早已經中興於江表,徐州廣陵等地軍頭流民帥們也早已經在混亂中形成秩序。淳于安率領著幾百名鄉人南來,處境可謂艱難,想要在一群虎狼一般兇悍的流民兵當中獲得一個棲息地而又不被殲滅,談何容易。

  所以淳于安也只是率眾活躍在臨淮一片區域,不敢過分南去。那幾年又是南北交戰最為殘酷激烈的時刻,他們這一支小隊伍能夠在夾縫之間存活下來,實在是不容易,以至於淳于安年未及四十,鬚髮已經灰白,面向也是老態流露,可見生存之煎熬。

  淳于安並不是什麼勇戰之才,論及武勇甚至不及尋常老卒。他原本僅僅只是一名儒士而已,早年做過曹嶷軍中書吏,曹嶷失敗伏誅後潛逃歸鄉,繼而被鄉人推舉南逃。很多比他勇武的、比他強大的都已經死了,而他卻存活了下來,自然是有其獨到的手段。

  而他的竅門,說穿了其實也並不新鮮,在這亂世之中反而顯得有幾分迂腐和可笑,那就是推人以仁。他不熱衷於去傷害別人,遇到落難者能幫的就幫一幫,本身沒有什麼進攻欲和危害性,反而也沒有人來特意去剿殺他,居然就這麼在亂世中活了下來。而且部眾也是躍聚越大,已經有上千戶人家追隨於他。

  徐州軍私兵性質濃厚,將主氣質如何,對行伍風氣影響也極大。所以淳于安的軍隊,在一眾悍氣十足的徐州軍當中也算是一個異類,幾乎沒有什麼殺傷力,硬仗大不了,就連順風仗都興趣乏乏,以至於數年前徐州軍各部過淮大戰,踴躍搶功圈地,結果淳于安的軍隊只被安排運送輜重等閒事。

  如果是別的將領,對於這一待遇自然受不了。要知道當時羯國大軍已經被擊潰,淮北已經沒有什麼強大對手存在,頂多只是一些潰卒盜匪又或鄉宗武裝之類,正是大丈夫掃蕩諸野、揚威顯世的絕佳時機。而且對這些軍頭們而言,他們打下什麼地盤,繳獲什麼人、物,其中相當一部分都可算作自己的戰利品。如此大好局面,怎麼甘心落於人後!

  運輸輜重,明顯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本身有勞無功,而且一旦誤期,還要遭受那些心頭熾熱的將領們非難問責。但淳于安對此也無怨言,只是盡力完成自己的任務,即便有所失誤,旁人見到是他這個出了名的軟貨老好人,頂多喝罵幾句,也不過分深究。

  將領們之所以如此踴躍,也是因為廣陵周邊在經過這些年的磨合,利益關係早已經形成。可是淮北大片土地卻是長久不能涉足,勢力小的想藉此爭功超越,壯大自己,而勢力大的更沒有理由落於人後,想要鞏固自己。尤其徐州軍向來奉行誰打下就歸誰的分配原則,自然更加劇了人的好戰之心。

  淳于安本身幾無雄才也無雄心,頗有幾分隨遇而安的心境,所以對此也能保持淡然。在徐州全境收復之後,果然論功行賞在淮北沒有他的位置。

  去年郗鑒組織一次對亂軍的圍剿,數路人馬足足萬餘眾,結果還沒找到亂軍主力,徐州軍自己便爭執潰散,幾路人馬被消滅,其中就包括淳于安上一任的下相令。

  下相地近清水澤,域內也是舟車便利,頗有魚米之鄉的基礎。雖然距離亂軍太近,但徐州眾將也都清楚亂軍看似頑固,等閒還是不敢離開野澤太遠外擊徐州駐軍。所以這一個肥缺空出來之後,也頗引人垂涎。要知道一旦能夠補上這個空缺,所得絕不只是官位虛名,更是有了一塊優良的根基地,自身軍力能夠籍此快速壯大起來。

  可是沒想到,此地空缺數月,各方都在插手爭搶,最後居然是淳于安被任命為下相令。這個結果,實在是令人大吃一驚。

  對於這個結果,淳于安也很無奈,他不爭不搶,只想安度餘生,結果天上掉下來一塊大餡餅,直接砸在了他的嘴邊,他就算想拒絕都沒有那個膽量。

  因為他被任命的時候,徐州刺史郗鑒親自接見了他,並且叮囑他道:「劉徵亂部,不過一時之疾。之所以難以根除,全在鄉野難靖。淳于君仁長君子,表里純一,若能治於彼鄉,推仁及眾,民自安守於桑梓,絕不會再生從賊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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