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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國中可用之兵,唯有坐鎮兩都的禁衛人馬。但這是安定國中局勢的最重要力量,自然不可輕動,所以石勒只給予了夔安三千人馬,同時傳詔國人並諸胡以義從助戰,各以名爵犒賞。

  程遐異念早生,因而在這決事過程中反而顯得比較安分,主上但有所命,俱都欣然受之。如此反而讓石勒對他有所改觀,召入園中密談不乏勉勵之詞。但程遐早已認清其人本質,加之大事謀發在即,更不會因區區些許溫言而有所動搖。

  相反的,在程遐看來,這真是上天賜予他的良機。此前他謀劃大事,所憂慮者便包括夔安在內。夔安不獨只是趙主十八騎舊人,其人本身在羯族國人中便擁有極強的號召力,乃是羯族耆老中堅力量。換言之,這個夔安對於太子繼嗣同樣是一個極不穩定因素。

  如今其人被外遣作戰,又要集募河北之地大量的國人義從,可以說間接性的解決了程遐一個大患。他只要專注於掌握宮禁,並且除掉彭城王石堪,以太子監國的名義接掌禁衛,屆時謹守於根本,在外諸將得訊後即便有所不滿,大局也已經註定。

  程遐也明白石勒因何在這個時節選擇將夔安遣出,他以胡主中原,毫無疑問羯族這些同族之眾乃是他能夠創建功業、維持大局的中堅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同樣不乏隱患,因為石勒本身便不是羯族強姓大宗之宗主、酋長,在倚重同族的同時,也要受所鉗制。

  比如在繼嗣問題上,羯族中便不乏呼聲應以中山王石虎為儲。對於這些胡眾而言,所謂的法禮嫡長根本就沒有一點約束力。中山王石虎與趙主石勒雖然名為叔侄,但是因為自幼被石勒之母以養子撫育,因而關係更近似於兄弟。兄終弟及,對於這些胡人而言才是繼承的常態。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無論從哪方面而言,中山王石虎都是一個比太子石大雅更合適的繼承人。而中山王之所以如此跋扈,與這些羯族耆老的推崇與包庇也不無關係。

  而且這些人也是阻撓石勒近來新政的主要力量,不願意看到石勒引進太多晉人宗門舊家進入時局中,瓜分他們的權位和財富。所以對於眼下的石勒來說,這些羯族同胞們所給他帶來的助力已經不如給他施加的阻力了。他明明已經是中國之主,宇內至尊,然而這些人卻仍處心積慮要將他局限為一個部族酋長,不獨干涉軍政國務,甚至連家事都要置喙!

  近來國中爭執頻生,其中相當一部分原因就是這群人在作祟。而他們各擁部曲人眾,又不像程遐等寒士可以任意敲打揉捏,因而令石勒頗受所困,因而借著眼下這個機會外遣出去,也有利於國中局勢的平穩。

  而程遐對此的感想就是,石勒真的已經老了,已經老得對局面沒有了掌控力和震懾力,遇到問題不再是迎難而上,強硬解決,而是選擇迴避拖延。若是在以往,哪怕在攻滅漢國之前,都不會是這樣一種處理方式。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換一個時間,再給程遐兩個膽子,他也不敢作此一類的打算。可是現在,暗潮湧動,人人都在自謀,他本就弱勢於人,若還不想辦法先發制人,則更加沒有活路。

  思忖再三之後,程遐並沒有選擇在自家中約見石朗。石勒對於他,可是警惕得很,早前石朗在他家暫住沒有多長時間,便就被石勒又調入禁中,不給他與大將親密接觸的機會。眼下大事謀發在即,他是不願意再承擔此類風險,恐被石勒發現他之暗謀。

  所以見面的地點被安排在了嚴穆所居住的園墅中,近來嚴穆在畿內聲名越發出眾,時常都有都內人家拜訪,甚至不乏一些羯胡愛好附庸風雅之輩。讓嚴穆安排一個密會場所,並非難事。

  石朗職任宮防,尋常難得外出,程遐又等了兩天的時間,才終於約見到了石朗。

  行入嚴穆派人所準備的密室中,眼見到程遐端坐房內,石朗不免略有詫異,坐下來後便笑語道:「近來職事繁忙,無暇拜望光祿,不意竟在此處偶遇。」

  「也談不上是偶遇,我與嚴師君素來交善,大凡有閒,都要前來問道摒憂。」

  程遐並不直言目的,而是上下打量石朗一番,然後才說道:「將軍雖然失於方伯,但卻付以門戶,不復舊日頹態,倒是可喜。」

  石朗聽到這話後,臉上頓時流露出苦笑:「光祿又何必以此譏我,雖然職任內外,俱是恩用,但與我而言,實在庸才錯用。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兇橫辱我,盡奪所御,縱有遠志,也只能收斂,甘做戶下犬馬罷了。」

  此前坐鎮於河洛,手掌重兵,自是志得意滿。可是如今職任宮禁,若不得符令,甚至連一兵一卒都調動不了,石朗之苦悶,可想而知。

  程遐聞言後便是一笑,繼而便嘆息道:「主上近年決事,確是不如往年公允明斷。方今內外多事,正宜顯用舊功。將軍自有馳騁之志,破敵之功,素來都無過錯,反而因奸邪所害,竟為輟用,實在是太可惜。」

  石朗聽到這話,神態便有幾分不自然,只是乾笑一聲卻並不接話。他與程遐終究不是一路人,此前是因困頓到極點而不得不依靠,可是事實證明程遐對他的幫助也是有限。彼此本就是利益往來,更談不上深厚交情,當然不願多說什麼交心之論。

  程遐眼見石朗神態如此,心內暗罵一聲,但還是保持著原本的神態,又說道:「我雖然多為將軍鳴不平,但終究才力有限,不能幫助將軍太多,不過近來也常有思忖,將軍雖然於外多有受挫,但為何不求助於內?皇后陛下與主上結髮情深,每有賢言補助國務,將軍亦是門戶膝下之親,若使皇后助言,一掃頹態大有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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