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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匹夫戲我!匹夫安敢如此戲我……」

  程遐反應較之石朗無疑要敏捷得多,乍聞此訊自是愕然,可是很快便明白了石勒的意圖。這個奸猾的羯賊,自始至終都不信任他,此前諸多作態,都是為了安撫順便讓他傾心竭力的做事,而在諸多事務已經漸上軌道之後,則便直接徵召彭城王石堪入朝,再將他徹底拋棄在一邊,絕不給他沾染軍事的機會!

  石朗並不知程遐所痛罵之匹夫是誰,剛待要發問,程遐已經眼皮一翻,氣急攻心陡然昏厥過去。

  這一日程遐終究還是沒能出門,倒也無需再作偽言,他是真的一病不起。

  與此同時,彭城王石堪歸國的消息也很快便傳入襄國。時人自是不乏驚詫,在深思之後,對於石勒的謀劃也都多多少少有所洞悉。就算思緒還難擴展到此舉對於中山王石虎意味著什麼,但也能看得出石勒是堅決杜絕外戚掌兵的可能。

  而石勒後續的舉動,也印證了時人的猜測。此前程遐在家養病,中使可謂一日三問。可是隨著石堪接掌禁軍之後,程遐病情復又加劇,然而石勒對此卻是不聞不問,再也不復此前那種殷切態度。

  於是原本門庭若市的程遐府邸,短短几日之內便驟然冷清下來,除了徐光等舊友前來探問,便是石朗這個被兩奪軍職的倒霉蛋暫住他的府上。

  這一日,嚴穆在錢鳳的陪同下前來探問程遐。雖然只是十多日不見,但程遐早已不復此前春風得意的模樣,眼窩身陷,面無血色,見到嚴穆之後情緒便顯得非常激動,拉著嚴穆的手澀言道:「今日始知人事艱苦,我是一刻也不想再逗留這醜陋俗世。嚴師君你妙法在身,能否即刻將我接引玄鄉,再也不理人世種種苦困!」

  嚴穆那裡自然是滿嘴玄言安慰,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語,又怎麼能夠化解程遐心內的苦悶。

  錢鳳在一旁眼望程遐此態,忍住心中的嘲笑噱意,開口說道:「光祿此請,實在是有些為難嚴師了。妙法施人,也需要人自己心無掛礙。光祿愁緒密結,實在不是玄法能夠化解的。」

  「你這庸識貉奴是在譏我?」

  程遐眼下困頓之際,便也難再保持此前那種禮賢下士的雅量姿態,聽到錢鳳這麼說,臉色已是一變,厲聲怒斥道。

  錢鳳聞言後也不羞惱,只是笑語說道:「光祿所困者,無非內為人主所遠,外為強臣所迫……」

  「這也不必你來道我,我雖有一時之困,但也止於眼前,太子與我至親,時日流轉,所困自解。總不至於似你錢世儀命蹇之輩,毀面亡出外國!」

  程遐又冷哼說道,如此貶斥錢鳳,倒讓他的苦悶略有緩解。

  「田畝歲有所出,人多餓死於途。所困者何?時不我待!光祿此論,已是頹聲至矣,向年微行於世,尚能勇爭於時,如今名位久享,竟將家室託付虛妄時運。何以悖於初心?實在令人扼腕。」

  錢鳳又笑語說道。

  程遐聽到這裡,本待再要反唇相譏,然而略思錢鳳之言,竟然讓他似有啟發。際遇之跌宕起伏,讓他認清楚石勒只是利用於他,絕非信重無疑,而此前謀身的舉動,也被一朝摧毀,眼見只有枯坐束手,等待石虎歸國取他性命,心內已是萬念俱灰。

  可是錢鳳這一番話,卻讓他忍不住審視前塵,自問半生奔波意義究竟在哪裡,怎麼時至今日,所思所困較之寒微時都有不如?

  「多謝世儀警言,教我迷途之困。」

  略作沉吟後,程遐不再對錢鳳惡言以向,而是自榻上起身,正色對其一揖:「世儀果真高士,還望勿怪我失禮之言。」

  第0751章 進退維谷

  雖然鎮中已經決定了放棄汝南之防,但該要怎樣撤離,也是一樁難題。

  如果僅僅只是單純的運力,淮南軍倒也能夠抽調出來。郗鑒雖然率領徐州軍一部分兵力離開了盱眙,但也並非完全對淮南軍棄之不理,還是留下了相當一部分的力量。其中便包括幾十艘的戰船,甚至還有兩艘那種碩大無朋的樓船,大概也是以此來表達對淮南軍的歉意。

  雖然轉攻淮陰的構想是沈哲子提出的建議,但是當時的形勢較之目下又有不同。眼下羯奴中路軍已被擊敗暫退,如果兩鎮能夠一起出兵,取道穎水和渦水而上,那麼有極大可能將羯奴新敗惶恐之軍圍殲於豫南之地,根本不會給石虎留下喘息之機。

  可是這樣一來,無疑此戰的主導便是淮南軍,徐州軍不過略收輔攻助戰之功。這樣的局面,無論是郗鑒還是徐州那些向來桀驁不馴的軍頭,都是有些無法接受的。而且徐州軍如果遠出,還會令內防空虛,淮陰之敵或要南下攻掠廣陵腹心之地。承擔莫大的風險,但卻獲取不到足夠的事功。

  所以徐州軍還是選擇了開闢新戰場,不甘於在淮中淪為淮南軍的附庸。

  對於徐州軍的這個決定,沈哲子也只有接受的份,再說什麼都是多餘且無益於事。

  汝南尤其是懸瓠之地,自然也是地利所在,但是因為破敗年久,修整不易,所以對於整個淮南的防守而言,戰略意義並不算太大。此前之所以設防,主要也是為了招撫保護淮北的流民,眼下已經漸成一個累贅。所以固守於此,遠不及將人力順勢撤回壽春以增強本鎮的力量。

  汝南所聚集的這些難民,此前已經有相當一批過淮南往義陽。但是因為荊州防務調度,江夏乏於接應,所以仍有數萬人逗留於此。其後桃豹南來,又將大量藏匿固留於鄉野的民眾驅趕至此。眼下懸瓠之地到底聚集了多少難民,甚至包括毛寶都沒有一個具體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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