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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餐飯吃到掌燈時分,那人便舉手告辭,錢鳳將之禮送出門,返回時看到夜幕下圍牆外略有人影閃爍,於是便笑一笑,繼而便返回休息。

  錢鳳合衣躺在床上,手指則在床板上略作勾劃,心內諸多思緒流轉,久久難眠。

  他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北上抵達襄國附近,路上倒無太多波折,羯奴名義上雖然已經囊括神州華夏,但其實除了老巢附近,在地方上的掌控力微乎其微。除了重兵屯守的一些大邑要地之外,其餘的地方仍在各地豪宗手裡。

  但這並不意味著能夠輕鬆就滲透到羯奴核心,反而是根本無計可施。

  北國不同於南土,有蛛絲密網一樣的關係可供利用。錢鳳北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除了在黃權那裡得到一條與石季龍的聯繫之外,幾無任何可以倚重之處。

  而且就算是石季龍那一條線,其實也並不保險,不可將希望全托於此。畢竟單憑一份口訊和信物,便想要獲得那樣地位之人的信任,希望太渺茫。

  所以在途中,錢鳳便將此行所攜人員分開,讓辛賓獨領一部分人直趨襄國去見石虎,自己則在外另覓機會。

  兩方人馬之間,錢鳳也並未約定什麼聯絡的渠道和訊號,也沒給辛賓安排什麼固定任務,完全由其自主。畢竟,這種深入敵國的活動,總是避免不了意外頻生,隨時都有可能送命,除了隨機應變以外,什麼樣的周項計劃都是廢話。

  所以,如今辛賓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錢鳳也是完全不知。至於他,則甚至還沒有找到前往襄國的具體辦法,只是在外暫作棲身。

  北地動盪較之江東更甚,因而哪怕是尋常小民,也都是戒備性十足。錢鳳其人來歷不明,即便是口音可作偽,但是言行舉止、起居習慣等方方面面的細節,都顯示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南人。偽裝越多,破綻越多,稍加接觸便會無所遁形。

  與其如此,不如坦率。畢竟雖然南北對峙,私下裡人員往來也是頻頻。所以錢鳳也不掩飾其南人身份,只作江東鬥爭失敗的北逃世族,甚至並不掩飾其人舊身份,作偽名錢儀。但正如江東對江北人物的陌生,江北對江東之事所知同樣不多。

  他如今暫居這一戶人家乃是襄國近郊一鄉土門戶,主人家姓馮,也不是什麼顯赫門戶。之所以來此,也是一樁偶然。

  將嚴穆攜帶北上,只是錢鳳偶發興致。江東肅清天師道,動靜鬧得不小,不乏人往北逃來。嚴穆此人顯名於江東,在江北倒是沒有什麼舊聲,但是其人確有幾分裝腔作勢的本領,北行一路居然多得地方人家推許,給北上添了許多便利。

  於是錢鳳便索性以嚴穆為主,自己詐作其人一個弟子,沿途跟隨,行至鄴城臨漳,彼此才分開,由其自游活動。嚴穆能在南北冠帶雲集的建康都詐得盛名,錢鳳也不擔心其人沒有手段。

  北地雖然已是羯奴之國,但地方上晉人豪宗巨室仍然沒有除盡。嚴穆只要不是頭腦發昏直接去衝撞奴賊,不受沒有庇身所在。

  至於嚴穆其人可不可信,錢鳳倒也並不擔心。即便是出賣了自己,對於其人也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暴露他來路可疑,或要招致殺身之禍。

  因為嚴穆的緣故,錢鳳在鄴城結識了馮家人,因其所邀,便直接至此。至於身邊隨員,大半都交給了嚴穆,身邊只留下五六人聽用。如果真有危險,這幾人自然不足保護。但話說回來,真要遇到什麼可稱危險之事,他就算將沈家龍溪卒全都帶來也於事無補。

  在馮家逗留多日,錢鳳並無異動,一副安心居此的樣子。這馮家雖然不是什麼大戶巨室,但也警惕性十足,除了日夜派人監望,也甚少提及其家背景。

  潛入襄國的計劃看似停滯不前,但錢鳳也沉得住氣。身在這樣的環境中,不求有過要比冒進求功重要得多!

  不過今天馮家那主人馮昌席中透露出他家私釀酒水,這對錢鳳來說是一個極好消息,意味著這一戶人家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是有打算接納自己的意圖了。

  雖然這個馮家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門戶,但若能夠被其接納,則意味著錢鳳在此鄉已經不是來歷不明,有了一個可追溯的起點。這對於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實在至關重要。

  身在動盪之世,有確鑿來歷就意味著一定程度上的可信。高門望宗,子弟哪怕流落於外,但有著郡望舊聲,很多時候都會更容易獲得信任,也更容易活命。

  馮家雖然不是什麼望宗,但正如馮昌所言,他家能立足於此,也是自有手段。這對於從頭開始的錢鳳而言,意義極大。

  錢鳳這裡臥榻總結收穫,而在這不大的莊園另一角,正有幾人團坐其中,當中一個便是先前與錢鳳對坐共食的中年人馮昌。

  「這位錢先生,確是一個高才。文武皆有可觀,且風格氣度都非俗類。若非其人流落於外,我家要與此等人物結交,實在太難。」

  馮昌言中並不掩飾對錢鳳的推崇,捻須沉聲說道。

  房中這幾人,便是馮家幾兄弟。北地動盪遠邁江東,因而宗族血脈親情更加濃厚,數代都不分家,群居一地而自保。達到望宗巨室,小到寒傖門戶,俱是如此。

  「阿兄實在不必過分看重此人,一個南賊而已,就算薄有出身,流落外鄉又能有什麼作為。若非我家收養,橫死於外只是頃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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