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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多臣子聚於建德殿外良久,遲遲不得召見,因而不免騷動起來。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時,才有一個高大身影穿殿而出,對眾人說道:「主上今日略感不適,罷朝一日。請諸公各歸寺署營防,來日再議。」

  聽到這話,眾人議論聲不免更大起來。文臣們倒還好,只是有些驚詫又或憂君聖體的作態,而武將們則指著宣旨那人破口罵了幾句,那人便是如今倍受信寵的中常侍嚴震,同樣也是不得悍將們青眼。

  程遐與徐光對望一眼,同樣不乏疑竇,不清楚主上是真的不舒服還是另有謀算。不過話說回來,今年以來,主上多有罷朝之舉,他們也不敢窺望禁防,只是在心裡感慨如今主上確是不乏意滿頹志,較之早年的勵精圖治實在相差甚遠。

  眾人各自退離,程遐在宮室側門永豐門外登車時,旁邊忽然有一名官員行上,滿臉諂笑道:「請光祿稍作留步,近來我鄉中落籍一名異人,乃是南土天師道中師君人物,因南土亂鬥難居而北來。其人諸多異能,尤擅回春葆養之丹用。仆所見精異,不敢獨享自用,願為光祿引薦高士。」

  程遐此時滿腹心事,聞言後只是擺擺手道:「記下了,待到得暇吧。」

  第0661章 襄國舊識

  位於襄國西面的宜嶺,乃是太行余脈。此境山嶺層疊,綿延向西,不乏形勝之處。

  在溝壑河谷之間,草木欣榮之處,錯落分布著一些大大小小的塢壁莊園。這些莊園的主人,有的是晉人良家,有的則是喬遷至此的雜胡豪帥,譬如早年自西域內附的零丁人一部,其首領受封為王,合族安頓於此,戰時甲士隨軍,閒時耕桑為業,已有十數年之久。

  位於河灣一個不起眼的莊園裡,錢鳳負手立在一個木造廳堂廊下,視線則越過圍牆望向遠方起伏的山嶺。

  他並沒有覆面遮眼臉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在夕陽餘暉照耀下更有幾分猙獰,然而雙眸深邃,衣帶隨風輕擺,沖淡了臉上的猙獰悍氣,乍一看去,竟有幾分灑脫出塵的意味。

  後方廳堂里傳來腳步騷動聲,四五個年紀在七八歲到二十多歲的少年郎自房中行出,行到錢鳳身邊時,俱都以弟子禮敬拜。錢鳳轉過頭來,擺擺手算作回應。

  看到其人臉上那縱橫交錯的傷疤,年紀小的兩個少年臉上已經忍不住流露出幾分懼色。而另外兩個年紀大的則滿臉的好奇,頻頻偷眼打量,只是很難從這位先生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這一位錢先生,月前與家中一位外出的長輩結伴至家,自此便留在了家裡,而後便被親長們俱推為閒人,讓他們這些子弟以師事之,每日前來識字學文。

  對於這樣的安排,年紀小的頑童還倒罷了,不敢違逆親長。而年紀大的兩個便有些不樂意,心內不怎麼認可這位憑空多出來的長輩。可是有日莊外又有雜胡侵擾,莊丁畢出抵擋,他們親眼看到這位錢先生持械出莊,連斃兩名孔武有力的雜胡,才知這位先生實在不是庸人。

  既有嫻熟的技擊之能,又是學理精深,哪怕少年們絕少見識,平生所見也只是周遭一隅,他們也知這位先生必然來歷不凡,心中自然存滿好奇,只是不敢探問。

  待到幾個少年離去,錢鳳又在廊下默立片刻,對面便行來一個深衣布袍的中年人,遠遠便對錢鳳拱手笑道:「錢先生,今日家中幾個劣子可曾煩擾太多?」

  錢鳳便也邁步迎上,笑著將中年人迎入房中,順手遞上了那幾個少年郎今日留在簡上的課業。這莊園雖然也是不乏薄產,但也沒有豪奢到要用如今在北地價高的紙張來供子弟學習。

  中年人只是粗通文墨而已,竹簡上墨跡斑斑,偶爾看見幾個尚算清晰的字跡,已是笑逐顏開,捻須笑道:「錢先生高賢之能,教養這幾個庸質兒郎,也真是勞心了。」

  「劫餘之徒,幸得庇護,暫有容身之處已是感激不盡。稍盡淺力,授以無用之學,只求不要誤人子弟,馮君實在太客氣了。」

  錢鳳聞言後便也笑著謙虛說道。

  「錢先生這麼說,實在是讓我羞愧。寒家門陋,暫容先生大才棲身留居已是榮幸。」

  講到這裡,中年人便又嘆息道:「日前舍弟已率家人行向都下,也托親舊打探先生親眷是否歸此。不過如今此境並非樂土,諸胡……呃,四方游食雜居,我家又不是鄉土厚望門戶,所涉也是有限,究竟能否得到消息,也實在未定。」

  「世道崩壞至此,殘身倖存已是僥倖,能否再見舊人,不過是略存執念。因我之事,勞煩貴戚,實在是惶恐。」

  錢鳳聞言後便慘笑一聲,神態間不乏頹唐。那情真意切模樣,仿佛真有家人受災流落於外,長戚於懷中。

  待到寒暄幾句,那人才眸色幽幽,似要言到前來相見的重點,又做尋常狀問道:「那位道中嚴師君,錢先生可知仙蹤何處?」

  錢鳳聞言後便搖了搖頭,嘆息道:「嚴師方外脫俗,偶涉凡塵,已是讓人心仰難度。究竟身在何處,我實不知。」

  「可惜了。方今皇帝陛下天眷得位,降禮四方,屢訪賢能。我雖未見嚴師君盛容,但從舍弟所言一二,也知乃是祥瑞高士。不能為人所知,實在是大大遺憾。」

  聽到此人感慨之語,錢鳳眸子微不可察的一閃,於是便也隨其嘆息一聲。

  接下來那人又令莊奴置辦酒菜,與錢鳳共食,席中不乏炫耀的彈著陶碗中略顯渾濁的酒液笑語道:「近年來酒禁甚苛,能為釀者越少。我家雖非鄉土巨室,但能自安近畿,也是自有立家之策。先生且安居於此,不必懷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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