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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越是如此,溫嶠不免越是看沈哲子不順眼。這小子就是典型的根上歪了,才情極高,若能導善而用,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吏。但如果存心使壞,也實在讓人防不勝防!

  這些舉措當中,其他幾條諸如由台城出面,將清議納入正軌,著重探討禮儀典章之類,這些還是尋常,也是台輔們這幾日商議的一個重點。今次清議規模雖然不小,但真正有影響力的在野南北時賢也就那麼多,台中出面組織起來,進行一些正規的集會,能夠有效的壓制住那些駁雜紛亂的議論。

  但其中有一條引起了溫嶠的關注,他通覽一遍內容再返回頭來看,指著那一部分,神態略顯玩味望著沈哲子:「這個盧鋮,與你到底是有舊怨還是舊誼?」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語道:「這一點,真的不敢有瞞溫公。我與這位盧師君,實在算不上舊識,惟一一次相見,還是年前庾長民廣陵迎親,止於禮應。至於其人入都之後種種,晚輩也是不乏小愕。」

  「小愕之餘,只怕也不乏因勢利導吧?」

  如今在溫嶠心中,對沈哲子的信任已是跌為負數,雖然他還不清楚這小子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致使盧鋮做出那種令人大嘩之事,但若說這背後完全沒有沈哲子的身影,他是一萬個不相信。

  沈哲子聞言後只是呵呵一笑,不再深言,繼而正色道:「晚輩並非厭世絕眾之徒,但世風種種,卻也不願諸多迎合。世事多艱難,全心應對都感不暇,至於玄虛出世之說,也實在無心關顧。方士邪說,非禮非經,卻能令得人心惶惶,物議難平,這難道不值得警醒?若是只作等閒觀之,即便今世無憂,只恐為後世埋禍!」

  沈哲子那種務實作風,藏是藏不住的,以往少作宣揚,如今卻是越來越懶於掩飾。溫嶠聞言後默然半晌,繼而才拍著座位感慨道:「小子大器展露,我或還能生見黑頭居此啊!」

  類似的感慨,他此前不是沒有說過,但今天說起來,感受卻又不同。這小子器用見解深刻,哪怕天師道在其眼中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而且取捨有度,手腕較之時局內許多老資歷還要精熟得多。一方面藉助道內師君的爭執達成自己的目的,過後卻又毫不留情的剷除異己,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格局和手段。

  沈哲子聞言後只是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了溫嶠的誇讚。他的手段並不出奇,只是目標卻非誰都敢動手。不過盧鋮那傢伙經此之後,也實在是沒有了什麼外援可恃,正宜輕鬆摘去。

  又閒談幾句,溫嶠才正色道:「今次亂事,乃是中興以來最劣!君王之命,曲解詐用;台省威儀,蕩然無存!萬眾譁然,群臣自危!你既然交出這一份策略,可見也是認知深刻。若是後續處置不當,遺患尤深!我不管你心裡還有什麼打算,既然已經歸台,就切記不要再滋生事端,台內也要群策群力,渡此一厄!」

  「晚輩明白,一定謹遵台輔諸公教誨遣用,絕不再敢自作主張。」

  沈哲子講到這裡,神態間不乏無奈道:「其實晚輩性非好弄事端,然則當世困頓實在太多,累成疾瘤,不以快刀剜割,不能發奮勇進。永嘉之禍,熊熊如火,頃刻灼透神州,前陣既失,更宜憤而怒爭,妄求苟且,實在不是社稷之福,也悖於天道遠矣!」

  「小子真是……實在可厭!」

  溫嶠聽到這話,神色變幻幾番,最終還是指著沈哲子長嘆一聲。類似言語,未嘗沒有在他心中醞釀過,只是隨著年齡漸長,激情不復,越來越少思及。如今聽起來,心情也是極複雜,不乏認同、不乏分歧、也不乏自傷,乃至於嫉妒,終究壯氣不再了!

  待到沈哲子起身告辭,溫嶠才又說道:「你家被封的沈園,台內已經解禁。總是都內勝景,虛置未免浪費,你也要擔當清議之事,倒可用上幾場。」

  沈哲子點頭應是,對此其實甚少熱心。摘星樓已經完成其階段性的使命,封不封禁對他而言都非什麼重要問題。

  以往的他是姿態張揚,手段卻求穩,雷聲大雨點小。但以後姿態要趨於內斂,不必再過分張揚,但是手段一定要日趨強硬起來。因為留給他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

  沈哲子入台之後不久,台內各項舉措也都一一以詔令形式公布出來。首先第一條是駁回了王導的請辭,但准許告假,由光祿大夫劉超和彭城王司馬紘共同代理司徒事。

  單單從這一條舉措,便能看出來繼任掌管中書的褚翜行事作風還是偏於陰柔,遠不如庾亮硬朗激進,不是一個領袖型的人才,仍然不敢旗幟鮮明的去壓制王導。而且其人威望也確實不足,居然還要藉助宗室力量。

  當然,褚翜這麼做也是有不得已苦衷,他能夠躍入鳳凰池,本就不乏漁翁得利撿個便宜,加上又沒有可靠的方鎮力量去支持,做事難免就會畏首畏尾。

  原本在陶侃那裡倒是投注了不少的關注,希望能將荊州拉攏過來。可是陶侃等人三鎮勾結,占住江州,令得朝野側目,他這會兒也不好明目張胆的再去示好拉攏。假使在中樞對王氏打壓太狠,繼而又被方鎮冷落了面子,台內局勢更加不好掌控。

  這世道有千般玩法,但卻只有一條真理,那就是有兵才會硬氣。就連當年上升期的庾亮,有先帝的大力扶植,也要拉攏沈家這樣的土宗豪門。而如今的沈家,早已經不是哪一方的籌碼,也不是褚翜能夠再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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