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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折的道路,幽深的街巷,參差不齊的建築,原本那種濃厚不乏充實的市井氣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被推倒的垣牆,坍塌的屋舍,以及將街道徹底堵死的街壘。無數攢動的戎裝身影,在這因陋就簡的戰場上廝殺角逐,失敗則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道斷牆上,兩名叛軍士卒敏捷的攀躍到牆頭,其中一個手中環首刀還未劈下,下頜陡然被一根矛尖刺透!他抽搐著滾落下來,血花自兩唇間噴出,像極了盛放到有幾分壯烈的芍藥花。

  而他的同伴,另一名叛軍士卒近乎本能的翻滾下來,槍刃似乎長了眼睛一般,準確地將矮身藏在斷牆後的宿衛士兵釘死在土牆上。那飆射的血箭潑灑在牆壁上,還未及滑落,便被乾燥的土牆吸收,牆面上則留下一副暗色的抽象圖畫。

  矮牆下共有三名宿衛士卒藏匿在那裡,大概是沒有想到叛軍反應如此敏捷,另外那兩人呆呆看著同伴倚著斷牆滑落下去,殘留在牆面上那拖出的血痕觸目驚心!然而在同伴還未躺到地面上,另一名宿衛捂著臉龐嚎叫起來。敵人長槍在抽出時順勢在他臉上劃出一道深深血印,森白的槽牙直接在皮肉綻開的傷口內透露出來!

  「狗賊!」

  僅剩的那名宿衛目眥盡裂,抓起短矛往前方疾沖,然而因為驚懼緊張令得動作稍顯僵硬。敵人身軀一矮,槍桿一抖便抽中他的腳踝,整個人滾地葫蘆一般撞在了破損的磚石堆上。

  就在這一瞬間,斷牆另一面又有數名驍勇叛軍士卒翻過牆頭,左右觀望尋找下一個對手,然而入眼的畫面卻讓他們感覺深深的絕望:近百名強悍兵士在一名少年將軍的率領下向此處撲來,仿佛一道激浪將這幾人拍打在斷牆上,當這激浪退下時,只剩下牆角雜亂橫陳的屍體!

  血水打濕了槍桿,變得滑膩無比,槍刃似乎被肋骨卡住,沈哲子咬牙抽了幾次,才將長槍抽出來。隨著槍刃離體,那屍體條件反射一般抽搐幾次,然而就是這幾次無力抽搐,又給屍體招來一輪攻擊,臂膀被斬飛,咽喉被割裂,顱骨也被劈開,污血暈開了花白的腦漿!

  結束了這一個地方的戰鬥,沈哲子又率領親衛們轉向另一條街巷。只有親身加入到第一線的戰鬥中,沈哲子才明白了所謂的殺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那不是妄想者們以為的一呲牙一瞪眼便嚇得對手魂飛魄散,而是滲入到骨子裡的自信,一眼望過去便近乎本能的思考如何最有效率的幹掉對方並且在第一時間得到答案。

  天賦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難于衡量難於觀測,人大凡精擅什麼技藝,更多的還是善於總結的熟能生巧。沈哲子認真練過很長時間的槍法突刺,教導他的也都是技藝最高超的那一類人,但手感這種東西真的不是言語能夠描述清楚。

  這一槍刺出用力幾許,如何避開骨架的阻力還能造成致命傷,這真的是需要實戰的磨鍊。戰場廝殺講究的是效率,殺的越多你就越安全,快節奏的博弈環境如果不能養成本能一般的快速取捨,那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傍晚時分,沖入城內進行巷戰的叛軍徐徐退去,而城內的宿衛們也退到幾處地勢重要的街壘後。一整天的高強度廝殺讓人筋疲力盡,負責守夜的宿衛們快速填充進各處街壘。退下來的宿衛當中傷員被快速送入安置在台城內的傷兵營中,又有大量神色惶恐不安的降卒俘虜們在宣陽門前的空曠處列陣等待整編。

  此類高強度的戰鬥已經進行了四五日,客觀來說宿衛的戰鬥力真的差,哪怕是在占據地利的巷戰中,傷亡數仍要勝過進攻方。過往這幾天時間裡,已經有千數宿衛橫屍在戰場上。但實際上軍力總量卻未有明顯的下降,反而有所增加。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現象,是因為沈哲子頒布的一項頗惹爭議的軍令:允許戰陣招降,哪怕是一名小卒,只要能夠招降到足夠的部眾,便授予相應的軍職。

  叛軍之中有大量的宿衛存在,而宿衛絕大多數都是選拔丹陽良家子充任,有著相似的出身背景,這一項軍令極大程度上刺激了宿衛們招降或是歸降的熱情,甚至不乏整部在戰場上倒戈。

  這一項軍令弊病諸多,即便不考慮混入內應又或宿衛臨陣縱敵冒功的情況,單單在法理上而言,沈哲子並沒有資格這麼做,宿衛將官的考核是護軍府的職權範圍。

  但沈哲子就這麼做了,而且因為建康城外部如今嚴峻的形勢,台臣們即便是心懷不滿,也沒人敢於當面駁斥。倒是有一個人提出過反對,那就是早先出面招降宿衛的蔡謨。不過沈哲子也懶得與他理論,直接奪職,至今還在被羈押在台城內沒有放出來。

  至於這些陣前投降的宿衛們忠誠問題,叛軍會否藉此效法他摻沙子進來讓宿衛譁變奪城,沈哲子不必考慮。且不說叛軍有沒有這樣的號召力,單單如今的台城,較之叛軍執掌的時候還要更嚴苛得多。

  如果沒有都督府的手令,包括王導在內一眾台臣,絕不容許離開職所一丈以內!超過三人以上的在職台臣集會,必須要向都督府申請報備,並且只能在都督府提供的場所進行交流!

  自這禁令公布以來,台城內便是群情激涌,甚至有人不忿故意挑戰沈哲子的權威,明知故犯。對此沈哲子也由之任之,並不施加實質性的懲罰,只是在太極前殿前方立起一道木牆,將犯禁之人列名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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