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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老傢伙們也都紛紛出言反對,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各種禮節爭論不休,樂此不疲,幾乎要將餘生所有精力都在這件事情中爆發宣洩出來,怎麼可能答應拜時之禮。

  沈哲子亦知自家人的態度,這段時間來一直旁觀他們諸多禮法上的爭執。其實他心裡亦是認可皇帝的意思,拜時從簡未必不能辦的隆重,省去諸多禮節反而可以避免許多禮法上的糾紛。譬如最近家中爭論最凶的納采,便因納采之禮的種類數量和規格爭執不休,甚至就連雁的羽色和大小都遲遲難決。

  這還只是第一禮而已,剩下還有那麼多,要真都這麼爭執下去,他今年也不要想結婚了。假使皇帝支持不住,猝然離世,那麼諸多禮節準備都要罷止,再等待數年,精力牽扯實在太大,而且變數也不少。

  略作沉吟後,沈哲子不妨交個底,對宗族老者們說道:「即便不取拜時,也實在不必強求六禮俱全。時下南北流離,禮法荒馳,難有定例。中書語我,禮節之事或可從簡,公主之尊號封邑尚在商榷之中,我家若能發力,應為公主謀一大封!」

  原本他是打算對此事坐觀其成的,但在感受到皇帝的迫切心情後,亦有了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對於張家的政治智慧和辦事能力,沈哲子都有幾分信不過。庾亮在中書,政治上雖然能有表態,但在解決鄉土糾紛的問題上,卻是不好發力。

  聽到沈哲子這麼說,族中長者們也意識到孰輕孰重。沈家本就非執於禮法的篤舊門戶,對於封邑這種實際的好處自然更加看重,早先是因為驚喜過了頭,才在虛禮上爭執不休,眼下得了沈哲子提醒,當即便有醒悟。

  關于丹陽兩縣之議,如今已經不是秘密。相對於僑門的政治優勢,這種鄉土劃封無疑南士更加有話語權。於是長者們便暫時放棄了禮法的爭執,轉而四方聯絡故舊,鼓動奏請進言,其間難免又雜以複雜的利益交換。

  一時間,三吳人家上奏為公主請封蔚然成風,雖然真正的清望高門出於政治考量尚能保持自矜,但是與沈家那些有來往的故舊門戶則蜂擁而起。尤其是吳興和會稽兩地,簡直都陷入了一種狂熱狀態,不只居官者紛紛上書,就連那些在野人家也都紛紛發言,乃至於北上京畿請封。

  整個五月里,吳中往京畿來的車馬舟船絡繹不絕,諸多吳中名流,鄉中三老紛紛來到都中請封。反正為公主所請封地乃是丹陽兩縣,於他們而言慨他人之慷,惠而不費,而且往來京畿的花費自有沈氏報銷,只當一場公費旅遊。

  江表儒宗的賀家、經術傳世的虞家、聖人後裔的孔家,紛紛被沈家用舟船運到了建康城裡。除了每天在都中各個集會發表言論,還有往台城投書,更有成群結隊叩闕請封。

  目睹如此大的陣仗,都中這些僑門才意識到沈家這個新出門戶在吳中已經擁有了怎樣的底蘊。他們哪怕在政治上、清望上、門第上都能藐視沈家,但是在家業根本的鄉土影響力上,卻已經是拍馬難及!

  如此大的一個陣仗,丹陽兩縣那些人家再有非議,亦是螳臂擋車,無法阻攔。五月底,台中下詔,皇長女遂安縣主司馬興男封丹陽公主,食邑句容、曲阿兩縣七千八百戶。至於為公主請封的吳中士人,亦擇年長德高者予以優封禮待。

  這一樁事,可以說將沈家吳中豪首的姿態徹底顯露出來。而之所以能營造出來,除了沈家過往數代人積攢的故舊人脈之外,亦因這幾年的大幅度躍升。

  吳興自不必言,本就是沈家基本盤,水網貫通、交通便利的同時,亦加大了吳興士人圈子的凝聚力。享受到水運便捷的好處,吳興各家更離不開沈家這艘大船。一旦被拋棄,自然會有別家快速躍起取而代之。

  至於會稽,則就多賴沈充與虞潭的易地而治,彼此襄助。加上鹽田曬鹽這一新興行業,原本大片不足開墾的鹽灘因此而爆發出巨大的潛力,卻又是原本會稽各家的勢力空白。會稽郡府搶先一步占據下來,各家有所需求,便有了政治上守望相助的前提。

  而在這些原因之上,又有一個南北對沖的背景,於是兩郡士人一擁而上為公主請封便有了一個充足的動機。

  至於這個結果,比沈哲子想像中還要好得多,他本以為能得一縣之封已是極好,如今卻是兩縣皆入手中。雖然這兩縣戶籍遠不止八千戶這麼多,但丹陽京畿所在,不乏舊族盤踞鄉中,實在很難一舉清盤。作為一個公主而言,如此封邑,已經是大大超出了規格。

  就連中朝之初皇權極大的晉武帝司馬炎,其愛女襄城公主下嫁王敦時,食邑都沒有如此規模!

  公主的封邑不僅僅是面子上的問題這麼簡單,雖然公主的封邑自有皇室所派家相等僚屬掌管打理,但憑沈哲子石頭都想攥出幾滴水的性格,又怎麼會不予過問。這兩縣地近京畿,地利實資兼備,完全可以將之打造為另一個基本盤,政治、軍事上的意義尤甚於錢糧的收穫。

  但沈哲子也清楚得很,此舉雖然自家得利甚多,但也算是開了一個壞頭。如今皇帝諸多子女未封,若援此例的話,可知下一代宗室力量必將大漲。但這只是別人的隱憂,對於熟知歷史走向的沈哲子而言,這個問題實在不足為慮。

  自家利益已是落袋為安,其他人再想援例比此,沈哲子本身便是堅定的反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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