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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子聽到這話後,便狐疑著望向庾亮。彼此之間關係雖然略有緩和,但他仍然慣以惡意揣測庾亮,不禁懷疑莫非是這個傢伙又有什麼算計,才阻攔自己面君?

  庾亮早知不能以常理看待這少年,察覺到沈哲子眼神有異,心內當即便有幾分羞惱,在這小子眼中,自己成了什麼人?

  「既然名分初定,相應禮用器具都要儘快籌備。」

  雖然實在不想再面對這胸藏荊棘的少年,但念及皇帝的願望,庾亮還是皺眉叮囑道。一邊說著,他一邊遞過去一個書軸,說道:「此為皇后入宮時,我家所備禮器章目,雖然今夕不同,嫁娶有異,但亦可作參詳。」

  沈哲子連忙接過這書軸,這可幫了他不小的忙,家裡近來因為這些事情,幾個長輩各有消息來源,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不過庾亮這麼好心相助,倒讓沈哲子有些意外。

  略作沉吟後,庾亮又說道:「范陽張舍人,他家中朝時亦得幸帝宗,稍後你讓幼序與你同往拜會,可請教一二。」

  范陽張氏,乃是漢留侯張良之後,中朝張華亦為一時重臣,齊名杜預。有了庾亮這個提醒,沈哲子倒不至於再求告無門。琅琊王氏亦有這方面的經驗,但他家眼下怎麼好去上門求教。

  「至於禮儀方面,陛下屬意拜時行禮,不知你家是作何想?」

  聽到這裡,沈哲子便略有錯愕。老實說,哪怕到現在,他仍認為皇帝選婿不獨只是嫁女那麼簡單,一直聽庾亮這話,才終於確定,這位頗有中興姿態的皇帝,人生最後這一個階段,果然目的只是單純的為女兒謀求一歸宿而已。

  一時間,他心內已是感慨叢生,竟有些許羞慚感,同樣也不乏悲涼。他這麼努力要娶公主,目的絕對難稱單純,借一個垂死之人臨終之願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怎麼說都難稱純良。而一個帝皇之尊,臨終之際這一點人倫親情,仍要被過分解讀曲意,又是怎樣的一種悲愴!

  庾亮語調亦有幾分酸楚:「陛下儉禮,欲為公主求大封,如此善待你家。日後你家若待公主有缺,悖於名教,枉生為人!」

  第0184章 丹陽公主

  對於庾亮聲色俱厲的訓斥,沈哲子倒沒有太大反感。

  儘管這個傢伙擅掌禁中,暗控內外,明伏禮法,實則權奸,早已悖於名教遠矣,實在沒有資格和立場再來訓斥他。但人在這時局中,難免要為大勢所迫,庾亮行到這一步,自有其性格因素在裡面,但若因此否定他與皇帝之間的感情,則又未免有失偏頗。

  沈哲子能感受到庾亮神態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傷感,這大概也算得上是時人情感糾結的一種,與權柄勢位無關,只是現實與理想相悖的一種衝突。哪怕是他自己,行到如今這一步,如果說完全沒有做出違心的選擇,那也不可能。

  人天然而有自己的社會屬性,有不容退卻的責任,一味強求順心意而罔顧自己該承擔的社會責任,這是背棄了自己作為一個人的根本意義。庾亮僑門士族出身,當他站在這個位置上,天然就有代表僑門士族以節制皇權的義務,這並不因其個人的情感偏好而有改變。

  沈哲子本質上也是庾亮這一類的人,雖然理解不代表認同,但如果讓他做出選擇,應該也是跟庾亮大同小異。

  譬如借皇帝臨終夙願來達成自家在政治上的一個躍升,這是不道德的,但又是他必須要作出的一個選擇,否則仍然只能作為僑門附庸而存在於這個時局,沒有自己的主張,做出更多違心的選擇,最終還是一事無成。

  雖然與公主見過一面,但若說彼此有多深厚的感情,那也言過其實。對於皇帝的臨終託付和庾亮的嚴厲訓責,沈哲子能夠做出的保證就是,他願意負擔公主這一生,履行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和義務,予以更多包容和理解。

  沉吟許久之後,沈哲子才對庾亮說道:「陛下不以南北見疏,不以清望相薄,信重相托,厚恩如此,不敢相負。」

  聽到沈哲子這麼說,庾亮心內感覺卻是複雜,欣慰之餘亦有幾分失落。早先他之所以不希望沈氏得幸帝宗,未必全是對沈氏門第的看輕,更多還是對其家的看重。

  他雖然執掌中書,但在外卻少有呼應,沈充居於會稽,關鍵時刻予他聲援,可使中書政令更加暢行無阻。但如今沈家亦有了帝戚的身份,彼此之間的呼應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配合無間,將要有所疏離。

  在沈家列名備選帝婿的最初,庾亮就發力將二弟庾懌派往江州,最主要的意圖也是不再完全信賴沈家,開始著手培養自家的方鎮力量。

  與庾亮又談了幾句稍後各種禮儀的安排,沈哲子便退出了台城。此行雖然沒有見到皇帝,但對於皇帝的意圖,沈哲子也終於有了一個具體的了解。心內寬慰之餘亦有幾分慚愧,繼而對於不久後的婚事態度也有了一點改變。

  原本對於婚禮諸多繁瑣無益的禮節,沈哲子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但現在卻有幾分重視起來。最起碼在皇帝生前給公主一個盛大婚禮,既能表示自家對公主的重視,也能讓皇帝更加欣慰,算是略報賞識之恩。

  回到家後,沈哲子將苑中對於婚禮以拜時而行的意思交待了一下,剛一說完,便遭到了長輩們的激烈反對。

  西宗長者沈憲近來精神矍鑠,興致盎然的為沈哲子的婚禮籌劃,聽到要省去六禮以拜時而行,當即便不樂意:「此事非只我家之大事,亦為南士之大事,南北矚目,豈可輕慢使人見笑輕慢我家!何況公主貴胄而下適臣宗,本是屈尊,豈可再為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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