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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張瑾的出現實在是太合適了,身上有「孝道」和「求學」兩大元素可供挖掘。這兩種元素,只要稍加炒作,都可以上升到政治高度予以討論。只要引起一個轟動的效果,皇帝就有理由置喙發聲。

  所以在權衡一番之後,沈哲子選擇了這個方案,《遊子吟》並不是那種讓人一聽就覺得異常驚艷的才情之作,但價值觀之正確卻無可挑剔。詩才不夠,錢財來湊,箱內一百五十斤黃金,乃是足以令任何人側目的巨款,與那首《遊子吟》相配合,自然能取得更轟動效果。

  所以,他今天拿出這箱金子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收回去的。

  那翟莊在席上笑道:「沈郎今日所作《遊子吟》,感人肺腑,已足堪傳世。感義贈金,重義輕財,亦是古風盎然,時人怎會再因此小事而見咎。」

  沈哲子則謙虛一笑:「今日多賴張兄之教,使我有一二所得。張兄助我聞達於世,我當助其贍養成家,此為全義。若非如此,豈敢據此名擅專而自美。」

  「座中諸位皆高賢,惟求適意,名爵可舍,徵辟不就。此箱中區區百五金,又何足掛齒。我欲善助張兄,若止取三五金相贈,豈不是於此見笑於大方之家!」

  沈哲子於席上環揖一周,然後才又行至張瑾面前,語調頗為真摯笑道:「張兄肯否助我全此節義?」

  張瑾這會兒已經不似最開始那樣驚慌拘謹,雖然仍不明白沈哲子為何定要贈他如此多的黃金,但在沉吟少許後,便有了決定:「今日已深受郎君之恩,本不該再有所圖。郎君欲求全義,我怎敢憐我薄名自珍?敬謝厚賞,日後必結草相報!」

  說完後,他也不再拘泥,便行上前去,將手中兩塊金錠再擺回箱中,只是憑他一人卻抱不起如此重的一個箱子。

  「且慢!」

  看到這一幕,本來已經不打算再開口的張季康卻又坐不住了,於席上指著張瑾聲色俱厲道:「你真要收下這一箱金?你可知……」

  「良友義贈,不敢有辭!」

  張瑾垂首不看張季康,只是語調卻變得有些生硬:「還有,家父諱明,我與季康公,輩屬孔懷。」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孔懷便是堂兄弟的代稱,一聽到這話,眾人便下意識想起先前張季康以「族子」稱之,於是廳中便又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張季康聞言後,臉色則是驀地一變,再難安坐席中,踉蹌起身離席,張口欲言卻已不知該說什麼,神情複雜的掩面離去,他實在已無面目再留下來了。

  眼見張季康離場,席中眾人也多數不能淡然。丁委於席上嘆息一聲,神色亦有幾分苦惱:「老夫今次強出頭,真是自惹的煩擾。」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張季康今日之言行反應可稱拙劣,心中有愧慚然離場,說起來與他不無關係,怎好再厚顏居此園中。丁氏亦為吳中望族,他倒不是沒有歸處,只是想到日後或與張家因此而生齟齬,則不免有些失落。

  「丁公也是求仁得仁,欲為哲子郎君正名,以肅紀穆公清譽,如今尚欠一定論而已。」

  任球則笑語道,他並不願一生碌碌無為,流連於高門之間做個散漫賓客,因此對於得罪了張季康倒沒有太大感觸。

  聽到這話,丁委沒好氣橫了他一眼,指著沈哲子嘆息道:「此子已非我能眼量臧否,其才學秉性,座中諸位有眼皆觀。我再說什麼,亦是旁人舌齒餘論,何須復言。」

  雖然未有一言贊毀,但這話對沈哲子已是頗高評價。

  而後丁委視線一轉,望向了張瑾,問道:「你既然收了這一箱金,可想到要用至何處?」

  張瑾垂首道:「如此厚贈,怎敢專享。園中與我境況相類者頗多,正想請哲子郎君允我將金分贈與人。」

  沈哲子笑語道:「此金已為張兄所有,隨你取用,實在不必再來詢我。」

  丁委老者則沉吟道:「自取而用,分贈諸人,五十金足矣。余者百金,可否予我?」

  清貧人家驟得重金,未必是福。這老者開口討要,倒不是貪圖財貨,而是欣賞愛護年輕人張瑾,希望能為其分擔壓力。

  張瑾本非愛財之人,收下如此重金心中也是惶恐,聞言後哪有拒絕的道理,連忙拜謝。

  ……

  一份奏書擺在案頭,乃是江東處士聯名上奏,捐獻百金以饗都中家境貧寒之太學生。

  事情只是一件小事,但太學乃是國教根本,已非台省中書能決,因而這份奏書很快便被呈送苑中來。

  從上午開始,皇帝便坐在書案前,蒼白憔悴的臉上隱有振奮之色,心內則在思忖該如何予以回應。久不理政,當御筆再拿起時,竟有幾分生疏之感,以至於遲遲不曾落筆。

  一想到自己去年尚大權在握,從容調度,一紙詔書分陝易守,布局天下。然而突如其來一場劫難讓這種形勢陡然翻轉,暗疽爆發險些送命,皇帝靜養月余不能理事,待身體有所好轉後,局勢卻已完全被顛覆。

  原本他信任有加的內兄庾亮,因居護軍將軍之職,在他臥病其間,內外調度,禁中已經失守!

  而後皇帝密詔荊州、江州攜兵入都拱衛京畿,詔書卻如石沉大海。於是他便明白,早先平滅王敦之後,諸多布置所積眾怨已經反撲而來。眼前的局面已經是各家能夠接受的底線,已經不允許他再逾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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