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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子更好奇庾亮跟庾懌談了什麼,等到其他人先離開,才開口問道:「世叔可對庾公談起那個打算?」

  「家兄還是有些遲疑,覺得豫州未必不能一爭。但我據理力陳,他也有所意動。只是對於你父親能否快速穩定會稽局勢,還有些擔憂。會稽虞公久負清望,朝中也不乏聲援,想要越過他達成這項動議,難度並不算小。」

  庾懌如實回答道。

  沈哲子聞言卻是心中一哂,虞潭若果真能夠左右朝局,也就不會病歸鄉里後遲遲難得復起。究其原因,不過是老爹的選擇並不符合庾亮的心意,令其心生不滿,不想再發力助推。

  略一沉吟後,沈哲子說道:「今次動盪,家父並無寸功,謀求方鎮已屬非分,若能擇近取位,尚有鄉里為援。若轉居別處,未必能夠立穩。與其強出難穩,徒惹物議,還不如就此解甲歸田,高臥榻上。」

  聽到沈哲子這想要甩手不玩了的喪氣之語,庾懌心裡先急了。先前從庾亮口中得知,朝廷首重維穩,並無深究王氏的打算,如此一來他的處境便更尷尬。若有沈充並立分擔王氏的壓力,尚能輕鬆一些。但如果壓力畢集他一身的話,兄長未必能護住自己。

  尤其剛才密談時,兄長直接斥責他吳興之舉過於冒進,欠缺考量,這讓庾懌頗感寒心。說到底,他冒這個險還不是為了家族?若非沈充大量包涵,他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哲子,你也不用著急。大凡要成事,總要多方考量運籌。此事我會跟你父親再聯絡商議,吳郡士人那裡也可合縱,事情尚大有可為。」

  嘴上安慰著沈哲子,庾懌心裡對兄長不乏怨氣。他早已過而立之年,為人處世已有方略,對時局也有了自己的判斷認知,何須再耳提面命的訓斥!

  沈哲子點到即止,不再多說。

  似庾亮此人,過於自信,控制欲太強,失於圓潤,面對東晉朝堂這病入膏肓的沉疴病體,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不客氣的說,這傢伙就是剛愎自用。

  沈哲子雖然早有聯絡吳地士人的打算,但也要防備庾亮從中作梗。如果謀出庾懌,庾亮應該不會打自己兄弟的臉,反而能稍借其勢。

  在庾家暫住一夜,清晨沈哲子便告辭離開。他實在受不了庾亮那副嘴臉,也並不試圖去影響對方,甚至打定主意坐觀其玩火自焚。

  儘管被庾亮漠視,庾家其他幾兄弟倒還熱情。庾懌與庾條一路送出來,行到烏衣巷時,又看到王家掛孝的白幡舞動。沈哲子忽發奇想,如果選擇跟王導打交道,大概要愉快過庾亮吧。

  不過這想法在腦海中也是一掠而過,沈家目下這狀況,無論跟誰打交道都占據不到主導地位,至於愉不愉快,改變不了本質和結果。為今之計,無論如何都先要占據一個好位置,待時而起,才有可能改變這種形勢。

  生活不止詩和遠方,還有眼前的苟且。身前三尺尚無作為,空想再多都是廢物。

  沈家在建康的大宅占地不少,屬於族中公產,由沈充等幾房顯支出資修築維護。作為金主,沈哲子來到這裡受到熱烈的歡迎。

  送走一路跟來的庾氏兄弟後,沈哲子回到歸屬他家的院落,站在前庭等待少頃,顧颺才聞訊趕來,帶回的消息卻算不上好。顧榮之子顧毗並不打算見他,而顧眾也推說公務繁忙,只修書一封讓顧颺帶回來。

  沈哲子又詢問一番這二者應答的細節,推測大概還是自己年齡太小,引不起對方重視,否則絕不至於一面不見。年齡這種事,只能靠時間,沈哲子也無計可施。

  詳細詢問一番後,對於這二者脾性為人如何,沈哲子也大概有了一個了解。

  顧毗承父蔭襲爵,居清顯之位,無任事之勞,往來多清談名士,不拘南北,正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士族風貌。他不願見沈哲子,大概也是壓根不想趟這汪渾水,畢竟其名望官位家資俱全,沈家也拿不出什麼能吸引他的東西。煩惱皆因強出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顧眾履歷類同虞潭,名望還要更高一籌,與死掉的顧榮是同輩。沈哲子打開他那封信匆匆一覽,信是寫給老爹沈充的,通篇一副長者口吻,先是斥責老爹早先助紂為虐,旋即又嘉許他能迷途知返,末尾則是勸誡老爹安分一點,等待朝廷公允的裁決。

  將這封信揉成一團隨手丟棄,沈哲子大概明白了老爹為什麼出手豪爽闊綽。跟這樣一群老傢伙打交道實在太過痛苦,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真不叫事。

  不過顧家也並非全都是這樣的人,除了這兩支顯宗之外,就有其他房支的族人通過顧颺表示,願意見上沈哲子一面。如此倒也並非全無收穫,沈哲子甄別出那些示好的顧氏族人,與顧颺商議一番,各自奉上厚禮,準備擇時一一拜訪。

  他如今也有了幾分老爹揮金如土的風範,單單打點顧家這些族人,隨身帶來的一批財貨便已經告罄。這些人未必能夠決定時局,但只要能在別處運作出一絲苗頭,請他們一擁而上去抬舉老爹,也可謂壯觀。

  至於這樣公然結黨營私會否引起朝廷猜忌,已經滿頭癩痢了還怕再惹一身虱子?這世道不興孤直忠臣,比的就是誰人多氣勢大。

  顧家這裡就是如此,而陸家那裡情況又惡劣幾分。

  陸家如今的族長陸曄不只直接將顧颺拒之門外,就連其族中曾在吳郡架秧子湊熱鬧的一些族人都被嚴厲訓斥,擺明了不合作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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