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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鸞詫然回頭看過去,昏暗的天光里,就見盛煜正健步而來。
玄鏡司的那身官服被夜風吹得鼓盪飄動,頎長的身姿是慣常的端然姿態,到了跟前,他的手順勢搭在她的肩上,熟稔又親近。
魏鸞未料他會忽然歸來,喜而起身。
旋即,嬌麗眉眼間漾起笑意,「還以為今晚又不回來呢。」
「又不回來?」盛煜微微俯身,就勢將她擁入懷裡,俯首時,微啞的聲音混同溫熱的氣息都落在了耳畔,「這話聽著似乎對我不滿。幾天沒回,少夫人不高興了?等忙過這陣子,便能每晚回府,不會讓你獨守空房受委屈。」
這話臉皮忒厚,末尾還帶了含笑揶揄。
魏鸞輕嗤,「我可沒這意思。」
盛煜笑而不語。
她嘴巴硬,但他確實是想她了。那晚的炙熱親吻是成婚後少有的歡愉,這種男女之事,一旦嘗到甜頭,便想得寸進尺,若不是魏鸞那晚還病著,盛煜定難以自持。這幾日忙著查軍械的事,整個人都是緊繃的,無暇他顧,出宮回府的路上,她的身姿笑靨總在腦海盤旋。
要不是盛明修的事耽擱,他還能回來得更早。
而此刻美人在懷,心底的空蕩似被添滿。
盛煜抱著她,抬眼看到北朱閣甬道兩側的昏黃光芒,夏夜裡草蟲鳴叫,夜風柔暖。
疲憊殺伐後有人等他歸來,這種感覺很好。
他閉上眼,享受此刻的滿足。
魏鸞便任由他抱著,鼻端除了男人的氣息,還有股汗味,想必他這幾日過得極累。
待盛煜終於鬆手,她便抬頭看他。
漸深的夜幕里,遊廊上昏紅的燈光格外明亮,籠罩在男人稜角分明的臉,神情顯得疲憊。那雙黑黢黢的眼睛不似尋常精神奕奕,劍眉之下,眼圈甚至微微泛青——在盛煜這種向來龍精虎猛的人身上是極少見的事。
意味著這幾日裡,盛煜非但沒空擦洗,連覺都沒能睡。
魏鸞只覺心疼,溫聲道:「夫君用飯了嗎?」
「還沒。」盛煜摸了摸肚子,「有點餓。」
「那我叫人先送些糕點過來,廚房裡還留著火,再炒幾樣小菜。」魏鸞等了他兩三日,原本憋了話想問,但瞧著盛煜這副疲憊模樣,哪還能拿小事去煩他?便陪著進了北朱閣,讓僕婦端湯上糕點,先讓盛煜墊兩口。
廚房的菜還沒好,盛煜說想沐浴,魏鸞便幫他寬衣。
盛煜這幾日重任在肩,片刻都沒回曲園,身上的衣裳也沒換。那身原本整潔威儀的官服都有點皺了,下擺處甚至還有乾涸的泥點,自是各處奔波之故。也虧得他深得永穆帝寵信,否則便憑這身微皺染泥的官服,都能落個御前失儀的罪名。
裡頭的中衣因數番被汗水浸透,觸感也與往常迥異。
盛煜自知身上髒兮兮的,脫了中衣後,便迅速鑽入浴桶,擦洗汗氣。
魏鸞遂將衣裳拿出來,交給春嬤嬤連夜洗了熨好。
而後去小廚房,親自將熱騰騰的菜端出來。
盛煜剛好沐浴完,連著吃了兩碗飯,幾乎將菜盤掃蕩一空。
最後心滿意足地喝了湯,靠在椅背上。
數日來緊繃的心神終於放鬆,積蓄已久的疲憊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如山嶽傾崩,沉甸甸的令腦袋隱隱作痛。盛煜吃飽喝足懶得動,原打算小憩養養精神,還能跟魏鸞廝磨會兒,眼皮闔上時,意識卻不受控制地迅速沉淪。
魏鸞見他疲憊到這地步,怕椅子上睡著不舒服,輕聲哄著,讓他到榻上歇息。
盛煜依言,由她拉著到榻邊。
疲憊睏倦洶湧襲來,便如洪水泄閘而出,更何況床榻柔軟,溫香滿懷。
盛煜沾著枕頭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魏鸞仍被他圈在臂彎里,目光落在他眉眼間,瞧著頜下的青青胡茬,不忍心攪擾,便乖乖地一動不動。直到盛煜呼吸綿長,似已睡得極熟,才輕手輕腳地從他懷裡爬出來,輕輕墊了枕頭,蓋上薄被後,剪滅近處的燈燭。
而後到屋外,叮囑僕婦侍女放低聲音,別驚擾主君睡眠。
此刻時辰尚早,未到入睡時分。
魏鸞閒著無事可做,便到小書房去翻看帳冊,直到夜深方回。
盛煜仍睡著,姿勢紋絲未動。
原本寬敞的床榻被他斜躺著隔斷,魏鸞原想推醒他,換個姿勢再睡,手伸到他肩頭,終不忍心擾他清夢,又縮了回去。而後,在盛煜隔出的角落裡蜷縮著,借遠處頗暗的燭光,細細打量他眉眼。
成婚以來的許多事緩緩掠過心頭,令她唇角漸漸牽起。
不知道何時睡著的,夢裡也全是他的身影。
……
翌日清晨盛煜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這一覺睡得深沉而漫長。
此刻,所有的疲憊皆已消去,身上似重新被注滿精力,精神奕奕。
盛煜睜開眼,看到魏鸞蜷縮在角落裡——應是被他這霸道的睡覺姿勢所連累,可憐兮兮地在逼仄角落睡了一宿,也不知道叫醒他換個姿勢。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探身過去,在她眉間親了親,而後起身去洗臉換衣。
待從內室出來,魏鸞也醒了,睡眼惺忪。
窗外鳥啼啾啾傳來,晨光透窗而入,明媚又清新。
盛煜身上穿了那身剛洗好的官服,想來今日隨不必上朝,仍得去衙署處理公事。不過比起昨晚那累到癱瘓虛脫的模樣,此刻他雙眸炯炯,身姿挺拔,想來昨夜已徹底緩過來了。此刻他朝床榻走來,雖冠服威儀,眉目卻顯得清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