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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疾就重成這樣?」

  「不止是時疾,也是操心多慮所致。」章皇后宮裝雍容,接過話頭溫聲道:「太后向來疼愛太子,對他寄予重望,如今太子禁足在東宮,老人家難免憂心。過陣子便是太后的千秋,若到時仍鳳體欠安,臣妾實在惶恐。不如——」

  她頓了下,覷向永穆帝的神色。

  永穆帝垂眉看著昏睡的太后,並未瞧她。

  章皇后也不在意,續道:「太子畢竟年輕,偶爾行事不周也是有的。皇上既怪罪,盡可慢慢教導,若只管這樣禁足置氣,怕是臣民不安,太后也憂心難愈。不如先放太子出來,給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也算能令太后安心些。」

  她面露微笑,說得輕描淡寫。

  永穆帝沒出聲,只環視四周。

  深宏寬敞的殿宇內,除了他之外,便全是跟章家關係甚密的女眷。太后、皇后、章家老太君、兩位國公夫人、幾位少夫人,團團圍了滿地,除了周驪音和魏鸞垂著腦袋站在最角落外,其餘人皆望著他。

  那一瞬,永穆帝想起了陳年的舊事。

  先帝登基之初朝政未穩,也還未封賜功勳。有一回他入宮,看到父皇被章家幾位老將團團圍著,雖是天子之尊,卻仿佛被虎群圍著的雄獅,被隱隱逼迫。彼時賊寇未平,失地未復,若與章家割裂,必致天下分崩離析。

  哪怕周家能整兵再平天下,戰火也只會令百姓受苦。

  那是蕩平割據文成武就的先帝,雄才大略少有人及,在章家脅迫下,也不得不隱忍退讓。遂以三位國公的榮寵和邊地軍權穩住章家,而後騰出手穩固朝綱、整頓吏治,給百姓營一方安穩家園。

  如今國力日盛,賊寇蕩平,百姓安居,就連被占據幾十年的城池也收回了朝堂。

  建國之初的遺自前朝的痼疾皆已解決,就只剩章家驕橫弄權。

  昔日,他們圍困父皇,以兵權脅迫。

  而今,她們故技重施,拿孝道壓人。

  永穆帝垂眉,瞥了眼強勢干政的章太后,沉淵般的眼底不曾盪起半分波瀾,沉聲道:「太子身為儲君,身負巡查京畿之責,卻放任賊寇橫行,刺殺朝堂重臣。昨日是盛煜,明日朕若擺駕出宮,也能如此疏忽?」

  「皇上言重了。」章皇后忙婉言相勸,「太子會記著教訓,絕不懈怠。至於盛統領,身為臣子,為君分憂效忠朝堂原就是本分,就像臣妾的父兄征戰沙場為國盡忠,受傷甚至戰死也無半點怨言。皇上若是惋惜,派人厚賞安撫就是,怎可拿太后的鳳體賭氣?」

  她說著,緩緩跪了下去,端然道:「還請皇上三思。」

  話音落處,章家女眷亦齊齊跪了下去。

  「請皇上三思。」聲音溫和,姿態恭敬。

  永穆帝抬眉,看到珠翠綾羅跪伏滿地,魏鸞目沉如水,周驪音站在那裡,似左右為難。

  而章氏眾人恭敬叩首,意甚殷切。

  這話他若不應,便是不顧太后鳳體,但若應了,實在讓冒死拼殺的臣子寒心。

  即便盛煜能識大體,事情傳到旁人耳中,無異於離間君臣。

  永穆帝的目光緩緩從章氏眾人頭頂掃過,最後落在仍闔目安睡的章太后身上,熬夜思慮後布了血絲的眼睛裡浮起濃濃的寒意,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朕意已決。太后既是時疾,慢慢治罷。」

  說罷,拂袖而起,沉目離去。

  滿地跪著的章家女眷未料他如此堅決,不由偷偷望向章皇后。

  章皇后跪在原地,看了眼傻站著的周驪音和魏鸞,眼底浮起寒意,冷著臉叫眾人起身。

  ——如此軟硬不吃,看來這件事永穆帝是真的鐵了心。

  若這勉強維繫的夫妻情分當真要斷,她可得早點鋪後路!

  ……

  章太后既鳳體欠安,當天夜裡,眾人留在宮裡侍疾。

  好在眾目睽睽,章皇后不曾折騰誰。

  魏鸞陪侍到深夜,到周驪音的宮裡歇息——公主府雖已建成,但周驪音在宮中的住處仍保留著,只是原先的宮人多被帶走,如今的當值的人皆由章皇后安排。魏鸞沐浴用物和飯食皆與周驪音無異,倒能安心地用,過後同榻而眠。

  周驪音的情緒顯然很低落。

  周令淵被禁足之初,她其實單獨去求過永穆帝,父女倆在內殿聊了半天,她未再多言。

  今日章皇后率眾人求情,她固然也想讓皇兄儘快解禁,瞧著永穆帝鬢邊新添的白髮,終是不曾多言。看著眾人以太后的鳳體脅迫永穆帝時,甚至有些心疼父皇。等永穆帝離開,章皇后因她杵著不求請而擺出冷臉,更是令她難受。

  但這些話周驪音不能說。

  在魏鸞握著她的手關懷時,周驪音只緩緩搖頭,低聲道:「我沒事。」

  魏鸞身在宮廷,須謹言慎行,只能陪坐寬慰。

  倒是周驪音想起了別的,「聽說盛統領遇刺的那日,你與姨母到雲頂寺進香,也碰見了歹人,鬧得動靜不小,沒傷到吧?」

  「有驚無險,連我的衣裳都沒碰到。」

  「那就好。盛統領如何了?」周驪音擁被坐著,半昏的燈燭下青絲披散,眼底分明關切。

  魏鸞卻是神色微動。

  盛煜佯裝重傷昏迷的事,應是出自永穆帝的授意,事關章家朝堂,連盛家的人都瞞著,她更不能拖後腿。且這是在宮裡,里外全都是章皇后的耳目,隔牆有耳,今晚的言語明日定會盡數傳到章皇后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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