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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都容易,真正難熬的是夜裡。

  魏鸞既是侍疾,晚間便等章皇后吃完藥睡下,才到側殿歇息。蓬萊殿的宮人得了授意,夜裡不時要弄出點動靜,以至於春夜漫長,魏鸞能踏實睡的不過大半個時辰。如是折騰了兩晚,隔日周驪音來蓬萊殿時,在殿外撞上眼圈泛青的魏鸞,著實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瞧著像幾天幾夜沒睡覺似的,別是病了吧?」

  「是皇后娘娘鳳體違和,我入宮侍疾。」魏鸞淡聲。

  周驪音見好友滿臉疲態,熬得眼圈都青了,還當章皇后病得不輕,一面心疼地囑咐魏鸞去歇息,一面提著裙角往正殿裡跑。這一進去,章皇后的謊言自然會被戳穿,母女倆性情迥異,若是意見相左,殿裡未必不會起口角。

  魏鸞有些擔心周驪音,先到側殿等著。

  ……

  正殿裡帳幔長垂,春風送暖。

  周驪音腳步匆匆地進去,見章皇后穿著單薄的綢衣,好端端地倚枕翻書,稍鬆了口氣,趕上前道:「母后身子如何了?這兩日兒臣只顧著遷居的事,竟不知母后病了。」說著話,握住章皇后的手靠過去,面露愧疚。

  章皇后丟下書卷,含笑道:「並無大礙,只是染了風寒而已。」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前兩日是兒臣疏忽,鸞鸞為母后侍急累成了那樣,我卻只顧自身高興。今晚就換兒臣來照顧母后吧,讓鸞鸞回府歇息,母后是沒瞧見她那烏黑的眼圈,怪心疼的。」周驪音說著,殷勤地給她掖被角。

  章皇后卻搖頭,「你自管去忙,我留她侍疾自有用意。」

  周驪音聞言微愣,卻仍不死心地撒嬌懇求道:「鸞鸞都累壞了,母后就讓兒臣陪著吧。」

  這分明是想維護魏鸞,章皇后不豫地皺眉,屏退宮人。

  殿門吱呀關上,只剩母女獨對,章皇后起身下榻,轉瞬間便肅容沉目,責備道:「先前叮囑你的事,我瞧你是都忘了!玄鏡司好端端地放了魏嶠父子,卻對咱們步步緊逼,都是盛煜做的好事。魏鸞陽奉陰違,我留她侍疾,不過是敲打告誡,讓她知道好歹。」

  「玄鏡司辦差,關鸞鸞什麼事。母后分明是心存不滿,往鸞鸞身上撒氣!」

  周驪音不滿地嘟噥。

  章皇后眸色驟沉,回頭盯向她。

  周驪音瞧著活潑天真,因自幼受教於永穆帝和朝中名儒,其實內里頗倔強而有主見。

  先前興國公府出事,章皇后讓她疏遠魏鸞時,她便覺母親此舉過於蠻橫,只是不曾宣之於口而已。而今見章皇后仗勢裝病,故意折騰得魏鸞形容憔悴,滿腔擔憂全成了不滿,仰頭道:「兒臣難道說錯了嗎?」

  「放肆!」章皇后甚少被她頂撞,當即呵斥。

  周驪音半點都沒退縮,只靜靜看著她。

  母女倆對視片刻,章皇后竭力放緩語氣,「人總得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我並非故意刁難她,是要她知道背叛的代價,如今不過是侍疾,若她還不知悔悟,就不是侍疾這樣簡單。長寧,你也不小了,該知道玄鏡司這次對咱們下手有多狠。」

  這般引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周驪音不自覺退了兩步,「母后這話兒臣不敢苟同。據兒臣所知,興國公的案子證據確鑿,並無半點冤情,父皇還體念老國公爺的功勞,從輕處置。有違律法為禍朝堂百姓的人本就該繩之以法,母后何必怪罪玄鏡司,還把氣出到……」

  話未說完,章皇后已是面色驟變,厲聲道:「閉嘴!」

  周驪音聲音一頓,面露錯愕。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章皇后看著嫡親的女兒,臉色都青了,「什麼叫繩之以法?興國公是你皇兄的臂膀,玄鏡司對付章家,就是對付你皇兄!淑妃母子虎視眈眈,你不說幫著章家,幫著你皇兄,還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

  「我當然會幫皇兄,父皇跟前我從來都是幫皇兄說好話!」周驪音也是氣狠了,對著親生母親,口無遮攔地道:「可興國公罪行累累,難道不該按律處置嗎?放任他們肆無忌憚繼續作惡,不止愧對天下百姓,還會連累皇兄!」

  「你閉嘴!」

  「我不!兒臣雖不懂朝堂的事,卻記得母親教過,姑息只會養奸。父皇也說過,咱們身在皇家,若是徇私枉法,那就會上樑不正下樑歪。章家的戰功父皇從來都是重賞,興國公非但不感念,反而枉顧律法鬧得民怨沸騰,這樣的人就是蛀蟲,兒臣為何要幫他們?」

  章皇后未料女兒竟會這樣說,勃然大怒,抬手便欲打她。

  手掌落在臉上之前,她顫抖著克制住沒打下去,只將胸膛起伏,氣得臉色鐵青。

  周驪音卻懵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帝後的掌心之寵,重話都沒聽過幾句,更別說今日這般爭吵。

  她看著那隻近在咫尺的手,看著章皇后怒氣洶洶的臉,忽然抬步,繞過她便往外走。

  章皇后呵斥,「你去哪裡!」

  「不用你管!」話音落時,人已沖了出去,甩得門扇砰然作響。

  這般動靜令殿外的宮人提心弔膽,魏鸞也未料母女倆能吵成這樣,聽見動靜出去時,周驪音早已不見蹤影。

  正殿之內,章皇后被氣得胸口疼。

  她知道女兒的脾氣,看著萬事不關心,實則心裡有數。今日既這樣說,必定是心裡這樣想,只是從前礙著她做母親的沒說出來罷了。是以方才盛怒攻心,才會想揚手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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