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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后也沒深談,話鋒一轉,撫著衣袖道:「從前失地未復,皇上也肯容忍退讓。如今麼,時移世易。朝堂上那點聒噪,他豈會壓不下去?自是憋了太久的怨氣,想趁機出一出。好在念桐已有孩子傍身,皇上也不是斬盡殺絕的性子,你跟他服個軟,退兩步也無妨。」
「可若是讓兄長退讓,就得交出兵權。」
「哀家是說隴州。」
「隴州?」章皇后愣住,旋即明白過來,「都推給興國公?」
章太后抬眉,目露隱憂,「目下的情形,只能斷臂自保。」
隴州是章家發跡之地,但論軍資布防,不及邊關緊要。先帝登基時,章太后的兩位親兄長各自領了兩處最要緊的邊防都督之位,庶出兄長則被封了興國公,被留在隴州看守家底。如今幾位兄弟過世,都是子侄承襲家業。
捨不得親侄子,庶出兄弟的孩子畢竟隔著一層。
而隴州又是連通邊塞的要地,定國公經手的許多事,隴州都督都曾參與。
章太后撇去茶盞里的浮沫,緩聲道:「章家根基就那麼大,開了枝散了葉,我也只能庇護最要緊的。這天下畢竟姓周,既到了這地步,把興國公交出去,足夠平息。回頭叮囑北邊收斂些,別再叫人抓著把柄,皇上翅膀硬了,咱們犯不著硬碰硬。」
這般安排,章皇后倒也沒有異議。
章太后又道:「玄鏡司如此行事,魏鸞沒勸著盛煜?」
「那孩子!」章皇后皺眉,有些不滿地道:「原想著她拿下盛煜,能襄助東宮幾分,卻連進趟玄鏡司都難。也是盛煜脾氣太硬,成婚快半年了還沒動靜。不過這種事,本就是放長線釣魚,急不得。」
章太后冷笑了聲,「那可未必。」
章皇后微怔,猜得她的意思,卻有些遲疑,「她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幼與我和驪音親厚,對太子也用心,且章家和魏家血脈牽繫,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不至於吧?」
「畢竟嫁人了,又是給盛煜。」章太后也拿不準,只提醒道:「防著些吧。」
「不如母后幫著掌掌眼?」
「也罷,哀家也許久沒見她,等過兩日有空便瞧瞧。」
章皇后口中應著,鎮定下來徐徐喝茶。
過後,卸了釵簪素服到麟德殿見駕,為兄長求情之餘,轉達了章太后的意思。
永穆帝未置可否,讓她先回宮去。
……
翌日清晨,永穆帝召了盛煜入宮。
關乎章家的奏摺和案情呈報都堆在案頭,連同玄鏡司先後送來的證據,滿滿當當的一大堆。盛煜進去時,永穆帝正對著那堆文書出神,聽見他行禮的聲音,才回過神,指著那山頭道:「奏摺暫且封存,這些證據你帶回去,別丟了。」
盛煜拱手應是,又道:「死士嘴裡吐了不少東西,尚未取證。」
「緩一緩再查,免得操之過急,逼得狗急跳牆。朕等了十幾年,不必急在一時半刻。」永穆帝擺了擺手,「這回的事隴州都督多有參與,便奪了興國公的爵位,章孝正畢竟是功臣之後,革職流放。底下人該殺該剮,都按律論處,朕會派人協助。至於章孝溫——」
永穆帝頓了一瞬,眼底寒色深濃,「先探探軍中反應,別打草驚蛇。」
這顯然是博弈後的結果。
隴州是京城與西北往來的要道,掐了這穴位,後宮與邊塞便隔了道天塹,等興國公的勢力斬除殆盡,玄鏡司的人手便能再往北跨上一大步。
盛煜對這結果頗為滿意。
君臣二人說了會兒隴州地盤的事,臨行前盛煜又道:「兵部軍資的事魏嶠也曾參與,但他也為玄鏡司查案立了不少功勞,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先革職,免得落人口實,往後尋機再用。」
「還有魏知非。」盛煜提醒,「他熟知西州軍中情形,可堪重用。」
永穆帝還記得他為這小舅子冒險的事,聞言皺了皺眉。不過盛煜的話不無道理,他稍加斟酌,道:「現在經常留一陣,朕瞧瞧。若用得上,就放到鄭王麾下歷練。」
鄭王戍守東北,與章家的地盤比鄰。
盛煜會意,告退後自去安排。
還沒到開朝的時候,各處衙署除了留值的人外,都還在過年。但章經當眾殺人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去年群臣彈劾章家的風浪餘波猶在,永穆帝召見了幾位主事之人,叮囑過後,問罪調動的事都安排了下去,很快付之文書,蓋章定論。
魏鸞在曲園之中,都聽到了不少風聲。
只是盛煜忙得陀螺似的,她不好到南朱閣打攪,只能靜候消息。
這日後晌,盛煜總算來了北朱閣。
彼時魏鸞才赴宴歸來,將繁複的釵簪飾物去了,在小書房裡臨字解悶。聽見院裡僕婦問候主君的動靜,她扔下手裡的筆,提著裙角便往外迎。
還沒出書房門,盛煜已繞過屏風走來。
玄色黑紋的官服貴重威儀,他腳不沾地地連軸轉了這些天,下頜上已冒出青青胡茬,顯然是沒空歇息收拾的緣故。但那雙眼睛深邃有神,走路虎虎生風,便是不露情緒,也看得出他近日行事順遂,幹勁十足。
魏鸞與他數日未見,心裡竟覺得歡喜。
瞧他滿身皆是勞碌風塵,便笑往裡引,口中道:「夫君忙了這麼久,總算是得空了?裡面有新做好的牛乳茶,先喝著解解乏,待會吃了飯換身衣裳,咱們去趟西府,祖母這兩天老念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