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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皇后知道這怒從何來, 沒敢逞強,直接行了個跪地拜見的大禮。

  永穆帝不語,將她死死盯了片刻,猛地把案上鋪開的一張紙揉成團,照著章皇后的頭便砸了過去。紙團並不重,砸在頭上也不疼,但這動作卻令人驚駭,章皇后當即變了臉色,驚惶地俯首告罪。

  御座上的君王終於出聲,「自己看。」

  章皇后忙展開紙團,還沒看完時,臉上的血色已褪了大半。

  那是份謄抄的口供,出自定國公府的帳房先生和幾位私養的死士,將定國公這些年貪污巨額軍資、受賄賣官、私養戰馬等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章皇后也是昨日才知道的,玄鏡司夜襲明月樓,就是衝著這位心腹帳房。

  如今看來,他們都沒能熬過盛煜的手段。

  章皇后嘴唇輕顫,知道這事無從抵賴,登時流淚道:「兄長也是一時糊塗,先前朝臣彈劾時,臣妾已提醒過他了,兄長也願將這些銀兩盡數捐出,充入國庫。還請皇上念在他忠君報國,拼死退敵的份上,饒恕他這一回。」

  這話避重就輕,永穆帝神色愈發陰沉。

  他計較的是這點銀兩嗎?

  遂拍了拍旁邊摞著的厚厚文書,沉聲道:「那上面寫的只是十中之一,這些年章家做過什麼,章孝溫心裡清楚!章經大庭廣眾下行兇殺人,章氏親族橫行跋扈欺壓百姓,惹得民怨沸騰,年前年後,彈劾的奏摺都堆成山了!章家再多的功勞,如此罪行累累,朕如何顧念?」

  見她還欲求情,不耐煩地道:「口供你留著,先去給太后問安。」

  反正,玄鏡司是他手裡的利劍,而章皇后也不過是太后的馬前卒。

  章皇后會意,告退出來,直奔太后住的壽安宮。

  ……

  壽安宮在皇宮的東北角,單獨辟出的一片宮室,占地寬敞,裡面殿宇佛堂俱全。

  章太后這會兒正翻看兵書。

  她出自武將之家,騎射功夫不遜男兒,二十歲時作為繼室嫁給已占了大半邊河山的先帝,數年戎馬征戰,將先帝與章家牢牢牽繫。先帝登基時朝政未穩,她於背後襄助分憂,曾出過不少力氣,手腕不遜於猛將能臣。

  但她行事也十分強硬。

  先帝娶她之前,膝下已有兩個兒子,皆能征善戰之人,長子不幸戰死,次子比永穆帝年長十三歲,文成武就,頗受先帝麾下部將的擁戴。章太后卻硬是早早便給兒子爭來了儲君之位,並娶娘家侄女為太子妃,牢牢攥住權勢。

  乃至數年之前,周令淵選太子妃時,也是章太后選中的章念桐。

  永穆帝受夠了外戚干政之苦,原本不肯答應,最後之所以點頭,也是迫於章太后的威壓。

  這些年她雖在後宮安養,甚少露面,卻是章皇后最牢固的後盾。

  但凡章皇后拿不下的硬骨頭,都是由他壓陣指點。

  如今章家遇事,早已悉數傳入壽安宮中。

  章太后鬢髮半白,黑底織金的衣裳貴重豪奢,雖年過花甲,精神卻很健旺。見章皇后心急如焚,沒了往日的鎮定,便輕敲了敲桌案,道:「急有何用,坐好。外間的事情我都聽見了,皇上方才怎麼說?」

  「皇上說章家惡行累累,他沒法顧念舊情,讓兒臣先來請安。」

  章太后似已料到,頷首接過口供,逐條翻看。

  末了,擱在案上,擰眉沉吟。

  章皇后等了半天沒見她說話,忍不住道:「兒臣瞧著,皇上這回動用玄鏡司來查這些事,是動了真怒。他說這些只是十中之一,母后也知道兄長的性子,確實驕橫了些,真追究下去,恐怕……」

  「真要追究,當初那對母子的事,還有咱們阻撓邊疆布防,那罪名夠抄家滅族的。」

  章皇后眉心猛跳,「母后的意思是?」

  「如同棋局對弈,各自都有顧忌,皇上暫時還沒打算動定國公,放心。」

  「所謂家國,先家後國,國事雖繁雜,有時也跟家事相似。」章太后啜茶,徐徐解釋道:「朝堂上章家手握重兵,根基不淺,皇上是忌憚的。後宮裡,她是我親兒子,你的夫君,畢竟有情分牽絆。於私於公,他都不至於趕盡殺絕,否則撕破臉兵戎相見,動搖的是朝廷根基。」

  章皇后沒她的強硬鎮定,仍有些不安。

  便聽那位道:「只要東宮還攥在咱們手裡,禁軍里還能插手,就不愁後路。」

  簡短的一句話,章皇后卻聽出了殺伐之音。

  她知道這位姑姑的性子,行事強硬心狠,不看情分,只論利弊。

  帝王恩寵、夫妻情分都是虛東西,章太后聯姻之初就沒指望靠夫妻恩愛來固寵,左手為兒子謀了東宮之位,右手扶持著章家兵權,有這兩樣做後盾,先帝即便不喜章家的尾大不掉和後宮干政,仍無從動搖她的地位。

  而章家為培養朝中勢力,亦肯聽她號令。

  如今也一樣,若非章家軍權撐著,以淑妃的受寵,儲君之位花落誰家還是未知之數。

  中宮的位子恐怕也已給了旁人。

  儲位與軍權是太后手裡的利劍,倘若永穆帝真的逼迫太緊,章皇后覺得,這位姑姑恐怕能拼死一搏,做出扶持易於拿捏的孫子上位,將親兒子架空的事情來。

  不過這些猜測她並不敢說。

  哪怕真走到這一步,於她也不算太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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