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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盛煜遂幫魏鸞解去披風,拿手背試她臉頰時,只覺柔軟微燙,不忍釋手。

  魏鸞倒是沒躲開,只拿漂亮的眼睛瞧著他,朦朧迷糊,暗藏不滿,跟之前的嫣然巧笑截然不同。

  盛煜不由笑了,「跟我鬧脾氣呢?」

  「不敢。」魏鸞小聲嘟噥著,酒後腦子犯暈迷糊,有些事卻記得格外清晰——

  譬如新婚之夜,他丟下個敷衍的理由後轉身離開;譬如麟德殿裡,他在永穆帝跟前說不會對她動心沉溺,鄭重其事。兩人奉旨成婚不假,讓魏鸞沒想到的是,盛煜竟從未打算對她生出夫妻之情。要不是恰好聽見了,她還蒙在鼓裡呢!

  魏鸞覺得委屈,卻記得魏家有求於盛煜,不敢真的跟他鬧。遂低頭擺弄著衣袖,低聲道:「夫君歇會兒吧,我要沐浴。」

  盛煜哪敢讓她此刻沐浴?

  酒都還沒醒,往浴湯里泡上片刻,不暈過去才怪。只好耐心哄她,「先喝醒酒湯,晚點再去。」說著話,右臂兜著魏鸞,伸左手去取軟枕給她靠。

  因左臂的傷勢尚未徹底痊癒,方才抱她時不慎被牽動,傷處隱隱作痛,他沒吭聲,只輕輕皺了皺眉。魏鸞卻瞧出他動作的遲滯,昏沉的腦袋醒了一瞬,又道:「夫君的藥還沒換呢。染冬,取藥箱來。」

  染冬聞聲而入,手捧醒酒湯,遲疑地看向盛煜。

  盛煜摟著酒後鬧騰的魏鸞,眉眼間冷硬盡消,就連唇邊都帶了笑意,要餵她喝。

  魏鸞卻賭氣不肯,見春嬤嬤跟進來,往她跟前鑽。

  盛煜無奈,讓春嬤嬤和染冬先照看著,他先去浴房換藥,等著出來了接班。

  ……

  有個喝醉的人等著照顧,盛煜的動作很快。

  拎著水桶兜頭兜腦沖了一遍,胡亂擦乾頭髮,換過藥穿好寢衣出來,前後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床榻上的魏鸞卻像是已睡著了,腦袋靠著軟枕,髮髻間的金簪珠釵褪去,墨緞般的頭髮披散在側,酒後雙頰暈紅。

  春嬤嬤和染冬手快,拿熱乎乎的軟巾幫她擦拭過臉和手,還給她換了件薄綢寢衣。

  見他出來,忙退讓在側,道:「少夫人還是頭回喝成這樣,怕是身子不太舒服,還是叫她早點安寢,別折騰得好。」見盛煜會意地擺擺手,便屈膝道:「奴婢有些擔心,就在外面候著,少夫人年少體弱,還請主君費心照顧一夜。」

  「知道。」盛煜淡聲。

  春嬤嬤躬身出去,掩了屋門。

  燈燭半昏,她睡著後格外乖巧,像是愛在祖母懷裡撒嬌的那隻貓,雙腿微微蜷縮,寢衣勾勒出曼妙弧度。青絲鋪泄在軟枕畔,有一縷搭在她耳畔,襯得肌膚雪白剔透,臉上像染了薄薄的胭脂,湊近時連呼吸都是微微滾燙的。

  盛煜的目光黏在她臉上,就那麼靜靜看她。

  從眉梢眼角,到鼻尖唇畔,再到細嫩柔白的耳垂。

  錦帳長垂,將床榻隔成昏暗的一方天地,他伸手幫她捋頭髮,指腹觸到臉頰,溫暖又柔軟。於是輕輕摩挲著,愛不釋手,交織的酒意催得血氣漸熱,一股股地往腦袋裡沖,盛煜湊得愈來愈近,不自覺地伸臂將她環在懷裡。

  嘴唇觸到溫軟肌膚前,魏鸞的眼睫卻忽然顫了顫。

  盛煜心頭猛跳,適時頓住。

  旋即,魏鸞睜開了迷離醉眼,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醉酒後心跳得凌亂不穩,她不太舒服似的蹙眉,瞧見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懵了一瞬,沒明白他在做什麼,只低聲道:「夫君?」

  「嗯。夜深了,早點睡。」

  盛煜面不改色地將她抱起來,放在床榻里側。

  魏鸞卻沒覺得有多困。

  出閣後的頭回在婆家過年,雖說祖母慈愛,妯娌和睦,瞧著盛府闔家團圓,難免會令她觸景生情,想起獨自在府里的母親。方才染冬幫她擦洗時,半醉半醒的,她甚至有種還嬌養在公府閨閣里的錯覺——那些日子無憂無慮,恣肆明媚,終究令人懷念。

  而如今呢?

  魏鸞呆呆的目光瞧著盛煜。

  對這個男人,她最初是忌憚敬懼的,因玄鏡司狠厲名聲在外。先前她去獄中探望父親,雖沒瞧見那裡嚴刑峻法的手段,看周遭威儀森冷的氣勢,和廊道里不曾擦洗的陳舊血跡,都能猜出個大概。

  但平心而論,盛煜待她還挺好。

  魏鸞的目光逡巡在他的深邃眉眼、英挺鼻樑,心裡憋著的事情太多,忍不住還是開了口,低聲道:「有句話,我想問夫君。」見那位邊幫她蓋被子邊點了點頭,接著道:「先前夫君曾問我是不是真心想留在盛家,記得嗎?」

  「嗯,你說願意長留在此。」

  「那麼夫君呢?」魏鸞借酒壯膽,試探著問道:「夫君希望我長留在盛家嗎?」

  聲音輕柔,是她甚少流露的遲疑。

  盛煜幫她掖好被角,眉峰微動。

  他自幼被教導收心斂性、喜怒不形於色,便是審訊辦差時,也直接拿狠辣手段招呼,甚少廢話。感情的事上,更是訥於言辭,縱使心裡翻著驚濤駭浪,能表露出來的,也不過風動湖面的漣漪而已。

  他屈肘躬身,眼神稍稍柔和,「怎麼問這個?既娶了你,自是想讓你長留。」

  「是嗎。」魏鸞像是有些失望,小聲嘀咕道:「騙人。」

  盛煜沒太聽清,微微睜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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