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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又森然看了周令淵一眼。
「魏鸞是我的妻,太子最好記清楚!」說完再不逗留,快步走遠。
周遭重新歸於安靜,周令淵神情僵硬,後背胸腔都被撞得隱隱作痛。那通咳嗽已令威嚴掃地,此刻他衣冠散亂,即便開口阻攔,怕也不復威儀。只能眼睜睜看著夫妻並肩走遠,而後躬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遠遊冠,重新戴回頭上。
自幼尊貴榮寵,二十餘年間,他從未遭過此等羞辱。
被人橫刀奪愛之後,又被當面動手威脅。
盛煜如此猖狂,竟絲毫不將東宮放在眼中!
周令淵眼底血絲更濃,寬袖之下雙拳緊握。看向漸行漸遠的魏鸞時,裊娜身姿盡被披風裹住,唯有髮髻高堆,金釵輕顫。
她沒有回頭看他,還說出那樣涼薄的話想讓他死心。
可這麼多年呵寵疼愛,他將她放在心尖上無人能取代的位置,東宮裡也為她營造了宮室虛位以待,他憑什麼輕易放手?
……
遊廊上,魏鸞緊張地揪著衣袖,滿心忐忑。
事情來得太突然,完全出乎預料。
她能明顯感覺到盛煜的怒氣,哪怕離凝和樓漸漸遠了,那股冷然怒意仍未收斂。她亦步亦趨地隨他前行,直到繞過拐角,太子再不可能瞧見兩人時,盛煜才鬆開搭在她肩上的手。脫離擁在懷裡的尷尬姿勢後,僵硬的氣氛也稍稍消融。
魏鸞暗自鬆了口氣,覷向身旁的男人。
「夫君。」她試著叫了聲。
盛煜聞言瞥過來,修眉之下眸如深淵,藏著尚未消弭的怒意。
她捏緊了手指,漂亮的眉眼微抬,有些歉然地道:「原本只是陪長寧去凝和樓看雪,沒跟任何人提起。那地方偏僻隱蔽,誰都沒想到他會出現。太子是不肯死心,受了刺激才失態,除此之外並沒有旁的。」
「我知道。」盛煜沉聲,目光深晦不明,見她目露忐忑,又補充道:「都聽見了。」
「你……都聽見了?」
「嗯。」
極簡短的回答,卻讓魏鸞懸著的心稍稍落回原處。
幸好他聽見了。
否則上來就撞見那場面,她真是百口莫辯。
不過回想起來仍覺得心驚。盛煜能居於高位,深得聖寵,不止是因殺伐決斷的手腕,也因他城府頗深,該狠厲時威冷懾人,該按捺時亦能不動聲色。今日他公然對太子動粗,出手又那樣重,著實是始料未及的事。
對東宮不敬屬忤逆之罪,毆打太子更是重罪。
想想都讓人害怕。
魏鸞孤身回到宴席,再沒半點賞雪景的興致,好容易熬到章皇后發話,同母親一道出宮。
……
宮宴的當晚,盛煜沒在府里露面。
南朱閣的燈火始終昏暗,自是他臨時有事出京未歸。魏鸞既見不到他,因宮宴上見母親容色憔悴,想必是思念父親,在她出閣後身邊沒人陪伴的緣故,次日清晨同盛老夫人稟明後,回府里陪伴了整日。
待辭別娘家長輩,回到曲園時,已是傍晚。
朱門外修篁森森,繞過竹箸編成的六扇牆門,管事見了她,忙迎上來,說西府里遞了話,因今日盛明誠夫婦攜子回京,府里難得團聚,老夫人晚間在樂壽堂擺飯。盛煜回來得早,已到那邊去了,請少夫人回府後也早些過去。
魏鸞不好耽擱,改道直奔樂壽堂。
到得那邊,人差不多都全了,兩房兒孫齊聚,濟濟一堂。
晚飯吃得很順心。
盛煜在外威名赫赫,回了府里卻仍是兒孫晚輩,在祖母跟前頗有耐心,待兄弟也很好。隔著兩扇細紗屏風,女眷妯娌逗弄年才六歲的盛夢澤,父子兄弟則喝酒閒談,至戌時末方散。
冬夜天寒,雪地路滑,染冬和僕婦在前掌燈,夫妻倆並肩在後。
今晚盛煜喝了不少酒,聞得出來。
到了岔路口,他也沒有回南朱閣安寢的意思,只虛扶著魏鸞的胳膊往北朱閣走。
夫妻倆昨日在北苑分開後,再未碰面,今晚闔府齊聚的場合里,自不便再提舊事。這男人心思藏得深,魏鸞見他如此,心裡有些捉摸不透——這是要算昨日的帳,還是打算就近留宿北朱閣?
作者有話要說: 盛大佬:你猜?
第20章 酒濃
北朱閣里燭火通明,燈籠暖黃。
夜已頗深,春嬤嬤命人備好了沐浴安寢的熱水,早早往被窩裡掖了暖腳的小捧爐,正帶著抹春她們熏衣裳。炭盆烤得滿室溫暖,那香味自側間散逸出來,透著淡淡的甜香。盛煜從前都是用完飯就走,還是頭回漏夜踏足魏鸞的寢居。
明燭高照,甜香隱約,憑添旖旎味道。
盛煜繞過屏風,往簾帳半掩的裡間瞄了眼,腳步稍稍遲疑,轉往位於梢間的小書房。
魏鸞會意,命染冬等人留在外頭,隨他入內。
書房裡顯然新布置過,倚牆養著水仙臘梅,架上添了許多書畫,長案上除了常設的筆墨紙硯,也擺了懸掛金豆的檀木小架,最醒目的卻是那座沉香木雕的駿馬——竟被她擺在書案正中,一抬眼就能看見的位置。
盛煜神情微詫,回頭看她,「你很喜歡這個?」
「很喜歡。」魏鸞不明白他為何屢屢問及這東西,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盛煜唇邊浮起笑意,解了披風隨意搭在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