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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煬陵城大街上明明滅滅的燈火,順著車窗照入車廂內,兩人相顧無言。

  季滄亭薅了一把被火舌燎到的發尾,默默地把腦袋上的髮釵一個個揪了下來,道:「我今天幹了件好事。」

  「我看得出來。」成鈺波瀾不驚地望向車窗外,「所以,一會兒我們是右轉去官衙自首,還是直接出城逃亡?」

  季滄亭:「你聽我解釋,我沒有胡鬧,我是看到石莽狗賊和那匈奴左賢王眉來眼去,為了大越為了朝廷,深思熟慮之下——」

  成鈺點頭道:「深思熟慮之下,你放了把火,讓所有人都看到石莽和左賢王私相授受,如是明天御史台就可以將此事昭告天下了?」

  季滄亭聲音弱下來:「我聽見他們想聯手對付我爹,是我做得不妥?」

  「我知你平生好行險,此事雖悖離聖賢教化,但非常人行非常手段,也不能說錯。」成鈺抬手從她發間抽出「只是……非臣子不諫,天子欲保佞臣,此計恐無勞。」

  季滄亭聞言,神色黯淡下來;「成鈺,你說天子在其位,牽一髮而動全身,當真就不能明辨是非?」

  「我亦不知,或許有朝一日當真有明君登位,或可窺見其真。」成鈺道。

  大越數代昏君,弄得民生凋敝,宣帝只能算是一筐爛柿子裡挑出來的一個不那麼爛的,但放得久了,畢竟還是會爛的。

  悵惘許久,路過一片燈火通明之處時,季滄亭忽然瞥見眼尾有些不正常的潮紅,映著窗外的燭光綽影,仿佛那張平素里端靜自持的面具偶然裂開了一角,竟顯出幾分冶艷。

  她看愣了片刻,爬近了點湊過去嗅了嗅。

  「成鈺,你喝酒了?」

  「嗯。」

  季滄亭覺得他說話聲音也低了下來,心頭好似被小火苗猛然撩了一下,只感到一絲癢意發散開來,想起日前那出沒調完的情,又抵近了一點。

  「你喝的是什麼酒?」

  馬車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似乎比中原的馬匹要悶一些,成鈺聽了片刻,稍稍坐直了些許,看著季滄亭近在咫尺的臉,手指順著她耳後冰涼的髮絲梳了進去抽去她最後一枚玉弁。

  季滄亭只來得及感到自己滿頭青絲落散下來,隨後整個人便被推躺在綢墊上,略帶薄繭的拇指尖稍稍把她的下唇撥開一點,隨後對方傾下身子來,呼吸抵得近到只餘一根軟毫的距離。

  「池陽春。」他低語道。

  酥了,酥了。

  灞陽郡主滿腦子都是些什麼尺有所短情有所長,什麼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郡主不早朝云云,以至於車門外的異響都沒聽見,等到馬車忽然一停,車外傳來蘭登蘇邪陰沉的聲音,這才渾身一凜。

  「本王還沒來得及好好和成先生告別,先生怎就自己走了?」

  蘭登蘇邪其實並未看清楚縱火者誰,只是聽說成鈺恰巧在此時離開了,還以為是他縱的火要急急離開皇宮,便想追上來一探究竟,哪知一開門,便見馬車裡一副你儂我儂的景象,當場被震退幾步。

  「……原來成先生也是食人間煙火的,失敬失敬,小王改日再訪。」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從此成老二在匈奴人眼裡的形象成了一個無女不歡的風流浪子(誤)。

  第二十三章 棠棣·其一

  石樑玉寫罷最後一篇策論,等待墨乾的時候,本想習慣性地找剪刀剪短油燈的捻子省些燈油,抬頭一看,卻見照明的卻是印著金箔的白蠟,面上不免浮現一抹苦笑。

  在家中苦日子過久了,總覺得讀書寫字要省著用,好教母親少負擔一些。現如今他有用不完的燈油火燭,可再也沒有人對他噓寒問暖、夜中補衣了。

  不,這偌大的煬陵,或許還是有好人的吧,比方說……

  石樑玉拿出那片季滄亭從嫣夫人手裡搶回的牌位木片,微微出神。

  世上怎會有這樣煌煌如驕陽照眼的姑娘?

  石樑玉面上剛剛不自覺浮現的笑意,很快被門外的吵鬧聲打散。

  「看什麼看,都出來看本官的笑話?大公子對庶母不敬?那就忍著,一群賤貨就知道生事,哭什麼?滾!」

  不多時,吵鬧聲靠近,石樑玉身後的門被撞開,石莽一臉暴戾地衝進來,見他手邊放著一本成太傅親自編撰的《史記拾遺·漢室篇》,怒上眉山,一腳踢翻了書案。

  「讀書,讀什麼狗屁不通的破書!書里有什麼?能幫老子把虎符拿回來嗎?沒用的東西!」

  看著剛寫好的策論被壓在桌下,石樑玉已是十分麻木,靜靜地看著石莽發泄了一通後,道:「父親生氣歸生氣,莫要毀了我寫好的策論,明日太傅要看的。」

  他說話時語氣總有一股冷冽疏離的感覺,石莽清醒了稍許,冷哼道;「若不是看在灞陽郡主為你出過頭,而為父身家富貴皆來自於她們母女,豈會容你多時?你寫的是什麼策論?」

  石樑玉木然答道:「是史記里未曾記載的漢惠帝之篇,當時呂后擅權,為穩權位,強令惠帝迎娶侄女為後,此為逆倫之事,以至於風氣一時禮崩樂壞,太傅要我等以此立論批駁舊時禮法之缺——」

  「你說什麼?」石莽忽然問道。

  石樑玉道:「太傅要我們批駁呂氏擅權令禮法有毀之亂象。」

  「不、不,你說漢惠帝曾迎娶過親侄女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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