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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阿木爾半句漢話都不會說,只能如受傷的野獸一般憤怒地盯著她。

  女子好似十分喜歡逗他這種一臉兇相的小孩兒,拿槍尾敲了敲他的胳膊,又道:「根骨倒是不錯,這樣吧,我讓你一隻手,走過十招,這幾個匈奴歸你處置,反之,你若是輸了,就跟後面那些給我扛旗的人一樣,喊我叫爹。」

  毫不猶豫地衝上去,後果當然是輸了,直到幾天後,阿木爾才知道,冀北軍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冀川侯的女兒每個月就會到軍營里找人對練,那人若是不幸被點到,又在武藝上輸了她,不止要改口喊爹,還要摘銜加入嘲風軍一年。

  大越飽受匈奴侵擾劫掠,而這嘲風軍平日裡屁事不干,就是喜歡出關神出鬼沒地騷擾匈奴大小部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人跑我攆,人追我跑,按他們的首領灞陽郡主的話說——擾邊是互相的,大家切磋一下耍流氓的技巧,看誰賤得過誰。

  烏雲人沒有漢人那麼強的自尊心,爹叫得多了,就適應了。

  阿木爾適應了,但不代表季滄亭老家的人就適應了,無端多了個兒的成鈺還沒深刻體會一下慈母情懷,他叔父成暉成太傅先就勃然大怒,把季滄亭一頓血罵,吼聲震天,比剛才罵朝中奸臣之氣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後再說一次!去把禮則六品抄一百遍!三日後大考前我要看到!不然老夫就親自拜見襄慈長公主!!!」

  季滄亭被罵得三魂出竅,七魄無主,直到成暉要去家訪,這才一個激靈慫了下來,隨後便被趕了出去。

  她在門口吹了會兒冷風,淒悽慘慘地想著大概就是所謂的天道好輪迴,當爹一時爽,回家火葬場,仔細想想自己這些年累累惡行,委實有點對不住軍中那些七尺男兒,等下次回去就得改一改這個稱呼了。

  嗯,就讓他們改口喊爺爺吧。

  季滄亭暢想未來時,成鈺已經帶著阿木爾出來了,見她還在等著,道:「叔父已經答應可以讓阿木爾入書院,朝廷那邊自會周旋。」

  季滄亭放下心來,隨後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灞陽這般性子,多半是你慣出來的。」太子無奈地笑了笑,對季滄亭道,「你呀,也莫要總是給淵微找麻煩,難得年節,別總在外面閒逛,回了家,要先去看看姑母。」

  提到母親,季滄亭低下頭,拿腳尖碾了碾地上的碎雪:「不是我不想見,是我娘本就身體不好,聽嬤嬤說,我娘每見我一次,晚上回去總要在佛前熬一宿,誰勸都不聽,還不如索性就不回去,省得給我娘添堵。」

  「父皇他,很想我們一家人一起過這個年節,想了很多年了。」太子說到這,眼底籠上一層深刻的悲鬱,「或許是我任性了,自己都做不到的,還強求他人代我去做,代我向姑母問候吧,今年除夕,我又要缺席了。」

  季滄亭的小動作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子哥哥,今年還要帶瑾兒去梅雪山看嫂子嗎?」

  提到了梅雪山三個字,太子聲音輕了下來:「要去的,瑾兒長高了,要帶去給她看看。」

  季滄亭哽住了,只能低聲道:「不去就不去吧,我瞧著年年宮宴上那些人,也是噁心得慌。我這次回來帶了兩朵飛白雪蓮,說是什麼北厄蘭聖藥,你說過我那無緣的嫂子愛搜集這些奇奇怪怪的藥材,明日我送讓人送去東宮,你帶瑾兒去拜祭時捎過去吧。」

  太子眼底浮起一絲柔和的笑意:「灞陽,他們都說,瑤兒是個異族的妖女,只有你願意認同她,我……謝謝你。」

  季滄亭知道這幾年朝中暗流洶湧,其中最大的事就是御史台百折參奏太子行為不端之事——太子衛融,赴南方賑災途中遇刺失蹤過一段時日,回來後不久,在一次陪同宣帝祭祖的過程中忽然衝出太廟,回來後竟帶了一個嬰孩,說是自己的孩子。

  這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人人都在猜孩子的生母是誰,太子卻絕口不說,若非皇孫和衛家人模樣委實相似,只怕早就被宗法所忌秘密處死了。而太子也因此,飽受石莽等小人彈劾不斷,加上他本人堅持不續娶二妻,如今若非幾個老臣苦苦支持,地位早就不穩。

  唏噓了若久,不多時,一輛馬車從街角拐來,卻是長公主府的馬車,知曉季滄亭在此,這才前來接她。

  母親有召,季滄亭自然不敢再磨蹭,把阿木爾塞上馬車後,撩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去,對成鈺道:「三天後我帶阿木爾去書院,你得來啊。」

  「一定。」成鈺道。

  時辰不早,太子也該回宮去了,告了辭正打算離開時,成鈺忽然叫住了他。

  「靈初。」成鈺看人極為通透,點出太子所面臨的抉擇,「叔父讓你續娶一名門女子,將瑾兒養在她膝下,想以此化解朝中非議,你可做得到?」

  太子停住腳步,抬頭看向灰白色的天穹:「你可會為了不負天下人,去如陛下那般,納得後宮萬千?」

  「不會,本就為時命所負,莫說延禍萬千,便是連多累及一人,都是罪過。」

  「我亦如是想。」太子的神情復又平和下來,笑道,「你倒是沒有我這般心結,灞陽從小便恨不能滿京城地宣揚你是她的人,嚇得各大世家的貴女見你如見鬼,現在連街頭賣炊餅的老嫗都知曉了,這麼多年了,你便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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