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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溫凝從袖子裡,拿出一疊紙來:「請先過目。」
沈浪接過這一疊紙,紙上滿滿都是字,四四方方,不太好看,如同五歲孩童剛學寫字的稿子。
倒是這上面的言辭,邏輯通暢,條理清晰,思考周全。
沈浪本是打算隨意翻翻,可這上面的見識倒是叫他嘆為觀止,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初初有了八股文的架勢。可見寫字之人,是讀了不少書的。
翻到最後,「酉金玉」三個大字郝然躺在上面。她的簽名倒是十分工整、明朗又翩然,看來下苦工練過,令人刮目相看。
溫凝看他出神,解釋:「這便是那日考核第一場,金玉的答卷。奴家今夜冒昧來此,也是想要為她求個情。她是個人才,沈公子……不若就讓她留在馬場罷。」
金玉的去留,從來都是由沈浪的金口說了算。
「你馬場裡那麼多的姑娘,難不成她這樣的還少了麼?」沈浪伸手,把那疊紙扔回桌上,繼續喝酒。
紙質輕,寒風一吹,便撒在地上。
溫凝以為他發怒,忙解釋:「若只是這樣的人才,我再培養便是,也不敢惹公子你生氣。只是這次馬瘟來勢洶洶,東區的馬場也算是咱們涼雁關的首屈一指,如今首當其衝。偏偏,這回咱們的馬場卻一點不受影響。」
沈浪抿一口酒,側頭看著溫凝。
溫凝繼續道:「原因無他,金玉不僅有才能,也能決斷。聽說有馬瘟的消息,王管事不理,她便自己做,此為一。王管事不給她買防疫的物資,她便自己想辦法用草木灰煮水消毒,憑自己的本事解決問題,此為二。我回來之後,她也從不邀功,也不藉此給王管事使袢子,人品忠正,此為三。」
沈浪的眉頭皺起來。
「我知道,您看人,並不只是看他的才幹。」溫凝趁熱打鐵,「若是個不可信的,主家不在,便心懷不軌,要他有何用?若不是今日下頭的姑娘們說,我還真不知道王管事有多混帳,也不知道金玉有多大的功勞。這次疫病,是我虧欠了金玉,因此今日斗膽求公子你格外開恩,讓她繼續留在馬場,其後必然大有作為。」
「我再考慮。」沈浪終於有所鬆動。
溫凝謝天謝地:「多謝沈公子。聽您這一說我便放心了,金玉她背井離鄉,一個姑娘家離了馬場,便是無依無靠。我也擔心得緊。」
「無依無靠?」沈浪又想起傍晚,酉金玉為了討好宋固,竟然還買了花裙子,想想都可笑。
不,是可惡!沈浪抿一口酒。
溫凝卻是以為他擔心酉金玉的來路,斟酌了言辭解釋:「我也忘了和公子說,金玉原不叫金玉,本名酉善。我出去談生意,偶遇她在河邊,一身的傷痛,差點溺死在河裡。看樣子是從家裡逃出來,她不肯說,我也就沒問。這孩子性情看著老實善良,我便自作主張,請宋固幫著弄了新的照身帖。」
「酉善……」沈浪卻瞬間失神,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確認道,「是善良的善?」
作者有話要說: 沈浪感覺心中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按住噗通噗通小心臟:女人,你擾亂我的心,你要對我負全責。
金玉微微一笑:公子你如此不要臉,何不扶搖直上九萬里?
第15章 15被大發慈悲地威脅了
溫凝點頭:「可是有什麼不對?難道她身上有什麼不明不白的官司,那留她在馬場的事——」
「不打緊。夜已深了,你回去吧。」沈浪將手中的酒罐輕輕放在桌上,一臉正色,送客。
溫凝離開時,看著他的身影,站在月光下,十分的從容淡定。若有什麼事,照沈浪的虎狼性子,不能容忍一絲的不穩妥,怕是早派人去安排,許是她想多了罷。
沈浪是想淡定些。上輩子的事,他只記得一些重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自以為忘了。
提到「酉善」這個名字,他忽然就想起上輩子,友人難得買到一匹汗血寶馬,貴在年紀不大,鬧騰得很,欠馴服。知道沈浪喜歡馬,友人便叫沈浪去看看。
時間線,竟和這一世完全相同。這汗血寶馬,竟就是同酉金玉親昵的疾風。
不同的是,上輩子他聽說了一樁慘案,剛進門的姨娘,新婚夜發狂,砍死了公公,還傷了新郎。那新郎本就身體弱,這一驚嚇,沒死,瘋了。
而那砍人的女子,正是叫「酉善」,友善,善——
卻落得個要砍頭的下場。那新郎的正妻和二姨娘合起來鬧騰,一定要殺人償命。
那時,沈浪聽說這件事,認為事有蹊蹺。尋常女子不願給人做小,視為羞恥很正常,可也不至於砍人。聽說那公公被砍了,一刀斃命,腸子滿地都是。
更重要的是,新房之內,為何會有刀?
沒人深究這種種疑問。
沈浪路過,於心不忍。自己還算有些官階,友人在那一塊能說話,便想著去看看。
沒想到,隔了一日,友人便找他喝酒,叫他還是多操心自己的事——他自己都是滿院子的雞毛,還管別人?
沈浪自然沒答應,但第二日便聽說,那叫酉善的姑娘被砍頭。
人都已經死了,回天乏力。沈浪不再想。
偏偏臨走的那天早上,小馬駒跑脫了,沈浪一路跟著追到山裡,看到兩人在盜墓。
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一個嶄新的小土堆。他們不是要錢,是要裡頭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