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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突然有一天,他們卻發現自己被騙了,高高在上的神靈,眼中根本沒有他們的身影。
他們的命如草芥,無足輕重。所有的善意都不過是謊言,瑤閣才是所有悲劇的創造者,卻還要假惺惺地來憐憫受害者。
他們都只是生活在騙局裡的螻蟻,所謂的官差,從來都是與魚肉鄉里的惡霸沆瀣一氣,甚至惡霸都只是受官差指使的傀儡。
但偏偏還對著自己的仇人感恩戴德,被當傻子一般糊弄了千年。
誰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人心便是陸望予博弈的棋子。若是換成千年前剛剛組建起來的瑤閣,事情根本發展不到如今的局面,而且他們一定能看出,這一子落下,風平浪靜背後暗藏的詭譎。
但他的對手站在高位太久了,如今的瑤閣,不屑人心,更不懂人心。
瑤閣製造喚瑤,以山河為鎮,而陸望予破除喚瑤,則以天下為局。
最難測的是人心,可最易掌控的,也是人心。
層月谷的痕跡已經被清除了,寧枳沉默了幾日,才開口給陸望予傳了訊。
陳昊離開時還是個不曾受教化的孩子,他不太明白瑤閣究竟做了什麼。而瑤閣在層月谷製造怪物的事情,也是容晟府根據重重痕跡推測出的,最有可能的假設。
那個地方終究還是瑤閣最高的機密,他們沒有任何途徑去一探究竟。
直到此次,所有特意安排的巧合,再配合上寧枳偷天換日的潛入,才讓他們將層月谷從深淵裡撬出來。
寧枳才終於知道,瑤閣究竟幹了什麼。
他們用以催化獸類轉化成妖的東西,便是妖族。
瑤閣將捕獲的妖族,剔骨取血。他們抽取妖族的妖魄,剝離妖丹,然後分別灌注在獸類的體內,去實驗,去培養。
一個妖族,有多少骨頭,又有多少鮮血……而且只要不死,就是源源不斷的材料來源。
當年殷遠山聽聞衛執約的血能修復瑤鈴時,第一反應便是將他捕獲,然後做成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修復池。
瑤閣不需要真正地造出妖族,他們的目的只是獲得具有妖族特性的怪物。
那種,能糊弄愚昧世人的怪物。
現在,陸望予將這層遮羞布扯下了,露出了骯髒真相的一角。
但正如殷遠山所說的,層月谷並不能算是確鑿的證據。畢竟他在第一時間,就命人清理乾淨了所有的痕跡。
沒有證據,單憑層月谷那些人的證詞,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動搖他們根基的作用。
說到底,瑤閣如今還是修真界的霸主,哪怕是暴君,依照他的實力,依舊能穩坐廟堂。
寧枳本以為,陸望予的下一步會是動員修真界各宗派反水,拉攏他們以增強自己的實力。
畢竟他們內部本就不是鐵板一塊,雖說表面上,各宗各派對瑤閣多為尊敬,但實際上,誰不想趁他病要他命,重新將勢力洗牌,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但陸望予偏偏沒這樣做,他非但不拉攏,甚至將他們挨個兒又得罪了個遍。
在這兩月來,第十五次聽茶館說書人提到,某某派的外院管事殺人奪財的故事後,瑤閣的前首席寧枳終於坐不住了。
她急速聯繫了陸望予,問清他如今所在後,便暗自前往。
「你究竟要幹什麼……」寧枳都要急瘋了,她根本看不透面前之人。
「如今是瓦解他們聯盟的最好時機,各宗派早已對瑤閣千年來至高的地位不滿,只需繼續將瑤閣的惡行廣而告之,拉攏他們,最起碼我們之後面對的阻力會小很多……」
寧枳簡直恨鐵不成鋼,她緊皺眉頭道:「可你如今卻將各宗派那些骯髒事全抖了出來,這不是逼著他們抱團嗎?」
「如今各宗派被你氣得不輕,聯名要再來一次舉世討伐。」
陸望予只是安靜地坐在對面,他給寧枳沏了杯茶。
茶香氤氳,配著窗外小販叫賣的吆喝,時光如潺潺流水一般沁人心脾。
他抬眸,眼中是一種極其平和的神情,仿佛萬事皆在他的計算之中,絕無差池。
「寧姑娘也知道,各宗派根本不在意瑤閣是否豢養擬妖,又是否放妖去禍亂人間。」
「在修士眼裡,普通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只想藉助這個機會,重新劃分修真界勢力,獲得更多的利益。」
寧枳雖謀略出眾,但她依舊存在瑤閣人常有的通病——看不透人心。
「依照當前的形勢,他們希望瑤閣倒下,但我的勝算也不大。這只能出現一種結果——各宗派作壁上觀,只等我與瑤閣斗得兩敗俱傷,他們才會出手。」
陸望予諷刺地勾起嘴角,道:「到那時,他們是選擇殺了我,還是藉機打壓瑤閣,便是隨機而動了。」
聞言,寧枳卻是一點就通:「你是說,就算我們去拉攏各宗派,以除掉瑤閣為交換籌碼,他們也根本不會出手相助……」
「我們的勝算不大,他們絕對不會一早就與瑤閣撕破臉。但若是一開始就附和瑤閣,便是默認了瑤閣領頭的地位,之後又怎能提出重新排位的要求?」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便是隔岸觀火……」
陸望予緩聲道:「但廢物也是要利用起來的,與其埋下隱患,之後被反咬一口,倒不如一開始便將他們綁在一條船上,然後一起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