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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都殺紅了眼,鮮血從蒼山鎮的這頭,層層暈染到了那頭。
蒼山小鎮古樸的石道,滲入了洗不盡的殷紅血色。屋舍的青瓦紛紛墜地,摔成碎片,然後被匆匆路過的修士,一腳一腳地踏得粉碎,碾入塵埃。
卻是誰也沒有留意到,弟子房的木桌上,那堆按秩序擺放的尋妖司南,突然不約而同地微微顫動起來。
陸望予終於還是被車輪戰耗盡了精力。
無恕的九環禪杖直直地敲上了他的脊背,與此同時,朝雲坊的鎏金繩也束住了他的脖頸。
陸望予重重地摔了出去,撞碎了一處樑柱。止戈鏘啷墜地,他眼前一陣模糊,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隨即,一隻銀紋白靴,就這樣狠狠地踏上了他探向止戈長劍的手。
但腳的主人,卻還不嫌不夠解氣。他慢慢轉圈碾著那隻手,仔細端詳著陸望予臉上的神情。
他竟然看起來一點都不痛苦!
那人心中微微扭曲,眸中閃過一絲瘋狂,腳下也越來越狠。
直到,聽到那清脆的骨裂音傳來,他終於露出了一個勝者的微笑。
高傲的猛虎還是被拔去了利齒,敲碎了獠牙,就這樣生生被踏入泥濘,鎖進囚籠。
而與此同時,遼闊不辯邊際的蒼山大陣外,一個風塵僕僕的身影終於趕到了。
白色的兜帽落下,年輕蒼白的臉龐就這樣露了出來。衛執約終於如約到了蒼山。
「我要見族長……」
他緊鎖眉頭,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直切主題地告知陣內駐守的妖族。
沒有時間了……
師兄那裡,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第52章 琳琅碎(十二)
蒼山鎮上本該平凡的一天,卻過得異常波瀾四起。
先是那個全修真界通緝的魔頭失心瘋,一路殺入蒼山鎮中。然後便是各宗各派聯合起來,群起而攻之,用盡手段將其擒住。
禍世的魔頭都被活捉了,這事兒可算是能順利落幕了。
夜幕如約而至。
蒼山鎮的修士經過一番血戰,活捉了陸望予。
這可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本該是極其隆重的慶功宴,卻因無人再有力氣收拾這亂七八糟的殘局,而變得極其簡陋。
他們隨意地拼了幾張桌子,尋來了幾張搖搖晃晃的板凳,就著充斥鼻尖的隱隱血腥,便開始胡天侃地。
青衣的散修滿臉自得,他大大咧咧地敞著胸口,露出了那幾道混戰中不知是誰砍出的傷口,愣是把它說成是英雄的象徵。
一巴掌爽快地拍開酒罈,他正準備與周圍修士吹噓自己戰場上的英勇事跡,卻看見騫谷的白須長老從旁經過。
白須長老眉頭緊鎖,皺起了滿臉堆積的褶子,一臉的愁雲慘澹。
「我說,仇長老……什麼事啊,你就這一臉的苦瓜相?」
那名散修叫住了白須長老,他人緣挺好,與騫谷的這位長老有幾分相識。
白須長老停下了腳步,發愁道:「還不是那個陸望予……」
「軟硬不吃,骨頭跟鐵打的一樣,硬得不行。什麼方法都試過了,就是死活撬不開嘴。唉,愁死個人吶……」
喲,有意思!
青衣散修來勁兒了,他哐當地放下酒罈,大手一拍壇身,滿滿當當的酒便晃了出來。
他繼續出餿主意道:「嚴刑拷打唄!什麼水刑,鞭刑,熬鷹法都用上……我還就不信了,他都能撐下來?」
白須長老急得都要跳腳了:「用了用了……比這還嚴重的方法都用過了,可從被抓,到打到現在,這人一聲都沒吭。瑤閣生怕把人打死了,便讓我去看著……」
青衣修士瞪大了眼,不可思議道:「這麼厲害?這陸望予有點骨氣啊!」
被打斷的白須長老嘆了口氣,繼續道:「這還不是最難的,瑤閣實在沒轍,便直接動用了搜魂之法。」
「嘶……」周圍的聽眾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人憋不住了,開口驚道:「搜魂可是邪術啊!將他人魂魄生生抽離,探查一番,基本搜完就算不魂飛魄散,也會淪為一個痴傻之人。」
白須長老更苦悶地嘆了口氣,他解釋道:「搜魂之法之所以不能輕易使用,還有一個原因,它對搜魂之人的要求也頗為嚴苛,非心智堅定、識海廣闊者不得修習。」
「因為,若是搜魂之人的心智沒有被搜之人堅定,則會被此法反噬……輕則痴傻,重則殞命!」
青衣修士被自己的猜測驚到了,他摸酒罈的手頓住,滿臉不可思議道:「都用上搜魂了,不會還沒搜出來吧?」
白須長老愁容滿面地看了他一眼,沉重地點了點頭:「都抬出來三個搜魂弟子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看瑤閣的殷長座啊,他整個臉色都不對了……」
臉色不對的殷長座,正在囚室里打量他的戰敗俘虜。他們曾在戰場上數次交鋒,但似乎,事實都證明了他小看了面前之人。
陸望予,這個名字代表著天賦,狡猾,心狠,卻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極其的不理智。
他原以為,這個年輕人一時的衝動,便會使得容晟府千年的經營毀於一旦。
但現在看來,怕是還要與他斗上一番了。
這一身的傲骨倒是扎眼得很,他非得給他一根根敲碎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