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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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和知香都在,而且還都站在門口,完好無損的站在門口。

  只是,二人此時保持著很是僵硬的微微向前傾的動作,那姿態模樣看上去,就是要上前推門的樣子。

  而二人此是見著雲初出來,目光當下在雲初身上掃視一圈,然後雲初看到知香,輕鬆了一口氣,而一旁的奶娘目光複雜中,又含著揶揄。

  不過,二人似乎太安靜。

  思慮不過這一瞬,雲初想到什麼,心底突然湧起無聲尷尬,當即衣袖一揮,奶娘和知香這才如釋重負。

  身子一松,知香立馬走上前來,拉著雲初的袖子,「小姐,你……沒事吧。」目光意味又複雜,說話間,眸光還朝著屋內瞅,自然知道知香看什麼,雲初面上升起尷尬卻不點破。

  而一旁奶娘到底是過來人,看得比知香通透些,一見著雲初的樣子,就知道,並沒有發什麼什麼太大的她們意想不到的事情,心,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懸著一口氣未松下。

  雲初此時卻是面色爆紅,幾乎是壓著嗓子問道,「是太子,點了你們的穴,還不讓你們發出聲音?」

  知香點頭,「是啊,我和奶娘本來一直守在院子裡,然後,聽到屋內有輕微的異動,這才上前,沒想到,剛要推門,便突然就不能動了,剛要出聲,又不能說話了。」聲音委屈又無辜。

  「異動?」雲初看看知香,看著她委屈無辜之後又有些難為情的模樣,心裡覺著異樣,太子是何人,武功出神入化到現在她都沒摸個門清兒不說,真的出現在她的屋子,也不可能弄出聲響,惹人生疑,思忖幾瞬,然後,雲初又看向奶娘,「怎麼個異動法?」反正她上上下下檢查過,除了胳膊,其他地方都沒什麼曖昧痕跡,衣衫也完好,所以,她自信。

  奶娘聞言,一把年紀了,卻是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然後這才看著雲初,聲音略微低了低,「嗯,就是,可能是小姐睡得太迷糊了。」

  「睡得太迷糊了?」雲初覺得奶娘這話有些一語雙關,然後,在看到奶娘那意味不明,又難以啟齒的眼神時,這才醒悟過來,因為睡得太迷糊,所以可能不自覺的發出聲音,而這所謂的聲音……

  靠,景元桀,你趁我睡著了,都對我做了什麼啊,還能讓我在如此沉睡中發出情不自抑惹人遐想讓奶娘都難以啟齒的聲音。

  「靠,景元桀你這個混蛋。」雲初突然一拍門框,憤罵道。

  奶娘和知香對視一眼,很自覺的沒有作聲,因為,她們不想成為小姐怒火的犧牲品。

  不過,奶娘到底看著雲初這含羞帶怒的模樣,心裡是欣悅的,太子對小姐的在意,勝過一切,不管如何,只要小姐幸福,她也知足了,王妃在天之靈,想必也欣慰了。

  知香愣了一瞬,想起來什麼,率先打破沉寂,「哦,小姐,之前,良辰郡主和蕭石頭前後都來找過你……」

  「什麼?」雲初無線嗚呼,那不是……

  「不過她們還沒進到院子就被太子讓人給丟出去了。」知香緊接著道,雲初聞言,直接一個暴栗落在知香頭上,「說話不大喘氣能行嗎。」

  知香委屈的眨著大眼睛,卻又道,「小姐,路十走了。」

  「哦。」雲初點頭。

  「連個招呼都沒打。」知香又道,語氣里竟也有憤憤不滿之意。

  雲初看一眼知香,眼底掠過笑意,這才道,「別冤枉人家了,他不是不打招呼就離開了,而是根本就沒機會打招呼。」估計,是被太子面無表情給提著走的吧。

  那人啊,其實也是個大醋罈子。

  不過,實在是太混蛋,竟然對她……

  「呀呀呀呀,我一定要把你給吃掉吃掉吃掉。」雲初突然一撫額,又狂亂的一揉頭髮,然後這才轉身進了屋,當然了,將景元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給詛咒了無數遍。

  太子府邸里。

  景元桀此時正在沐浴。

  坐在偌大的溫泉池裡,熱氣氤氳中,水波溫潤中,只見肌理平滑,緊實精瘦,鎖骨一線,一向如玉的容顏上,此時不知是被溫水浸泡著,還是因為什麼,淡淡粉紅浸透而出,一瞬如染了雲天脂色,似風華瀲灩的高山白雪。

  然而,此時,高大上的太子卻突然很沒形象的打了一個噴嚏。

  然後,高山白雪般的太子,抬起頭,撫了撫鼻子,鳳眸愣然一瞬,隨即,唇瓣輕勾,一絲清淺卻足可照亮人心底的笑意徐徐綻開。

  一定,是她。

  這般想著,太子的耳根處也似乎爬上一層緋紅,昨夜,原本只是想就這般靜靜的看著她,可是她的睡姿……是挺好,好到,眉目一退白日裡清醒時的豐富明妍又或進冷言氣怒,帶著溫軟更帶著扣動心統的輕弱,讓人一瞬心間柔若雲團。

  他還記得初時,他隱在暗處,也看過她的睡姿,那時,她睡姿同樣好,可是眉目嚴肅,好似在做著什麼無聲的掙扎,而昨夜她不知是真的疲累至極還是當真對外界放下了心,均勻的呼吸輕弱悠長,他突然好奇,她以前總在掙扎些什麼,而她每一道氣息更如羽毛般輕撩拔著他的心,揪得他的心不自覺向前,向前,所以,他向前。

  然後……

  她現在,一定很惱恨他吧。

  這一生,至現在,儘是灰暗與晦淡,每一次抬頭,天空最溫熱的陽光也照不進心裡一絲溫柔,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他以為,也就這樣了,也開始以為,手握江山與權力,也就這樣了,高位孤寂,他最後會與……可是,她出現了,一個自己知道的,曾經就在自己眼前出現過的他從未在意過的女子,就這樣一點一點,一絲一扣,在他自己都未察覺中顛覆了他整顆心。

  閉上眼,思緒凝起,似乎,只是因為下面稟報她的怪異言行,而讓他緊鎖的心湖微微起了一絲訝異,然後……

  看似他處處在維護她,幫著她,而她,不也是如此。

  景元桀突然又睜開眼睛,抬手摸了一下精實的背上那些已經結痂的縱橫交錯的傷口,面色複雜中,又帶著微微笑意。

  她已經看過他最落魄的模樣,卻沒有絲毫退縮。

  原來,不知在什麼時候,她已經走得這般近,而自己也迫切的想要將她拉得近,近,再近一些。

  映入心的,不是她傾城明艷的美貌,而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燦若星子的眼眸,而是她看似嬉笑不羈,犀辭言語中卻一點一點點透露出來的小細節。

  張牙舞爪的小刺蝟,低頭凝視時,一瞬溫軟嬌俏的眉眼……

  親近時,紅嫩的雙唇,與朦朧似聚著水霧的眼眸……

  溫泉池裡,景元桀神思微恍,而此時,溫泉外,主屋的院子裡。

  路十和路十一相對站著,與此同時,其身旁還有幾名羽林衛也同樣謹嚴的站著。

  「太子,似乎洗了很久了……」有人終於出聲道。

  「是啊,我本以為,太子將我給帶回來,會先把我處罰得心肝疼的,」路十道,「可是一回來,太子把我丟在這裡,便進了溫泉池。」

  路十一點點頭,「之前雲王府大小姐派人來說你在雲王府水洛閣里住下時,太子雖然情緒沒有動過分毫,可是分明……」分明什麼,路十一沒說,只是看了眼路十,意思很明顯,你能到現在還完好的站著,實在是個奇蹟。

  路十當下打了個寒兢不說話了,須臾,又看向院子外,那裡有人,跪了一排又一排,據說,是他們自己跪在那裡的,太子自從醒來後,並未與他們聲言一句,而這些人正是之前攔阻雲初見太子的太子府邸的府衛。

  而此時,那帶頭的府衛聽著路十和路十一談話,眉目間卻突然一凝,「這般久都沒有吩咐傳出,難道,太子又毒發了。」

  「那……」聞言,路十與路十一互相對視一眼,當即腳步一動作勢就要衝向主屋。

  「行了。」幾人正要向前一步,卻被一道罡風輕輕一攔,腳步瞬間止住,紛紛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翁老。

  「翁老……」院子裡所人齊聲喚著翁老,似看到了救星。

  翁老此時聽著這喚聲,極為誇張的往後一跳,同時還捂住自己的耳朵,「行了,知道你們尊老,可不用想著震破我老頭兒的耳膜吧。」

  聽著翁老的話,那些循規蹈矩的府衛倒是不說話了,一旁路十卻上前道,「翁老,你快進屋看看,太子是不是……」

  「你們主子沒事,只是肝火旺了些而已。」翁老卻很隨意的擺手道,說話間,對著主屋內意味幽長的笑了笑,「多泡泡澡,靜靜心,就好了。」

  「肝……肝火旺。」院子裡眾人面面相覷,還沉浸在翁老前一句話中,面上皆是狐疑,最後又盡皆看向翁老。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肝火旺,但是卻唯獨太子不會,不僅是因為太子心性,不指他修習的武功本就靜心凝氣,更是太子體內的毒,他們雖然不得知到底其根源是什麼,可是卻深知,就衝著這毒,太子也萬萬不會肝火旺。

  翁老睨一眼院內眾人,輕撫了把鬍鬚,隨即卻是哈哈一笑,「這個啊,等你們以後……哎喲喂……」翁老的話還不說完,便忽然猛的原地一跳,捂住屁股吃痛的叫喚起來,然後,在眾人又異樣的眼光中,對著四周道,「誰偷襲我。」

  「翁老最近有些閒,不知死人草的毒可有眉目。」主屋緊閉的房門被打開,景元桀站在門口,身姿如玉,雅至風華,此時看著翁老,意味幽然,一臉高冷。

  然後,本來看著翁老的動作開始發笑的眾人此時一見到太子,立馬面色謹嚴,站正立直。

  翁老掃一眼院子,看著那些想笑不能笑的人,捂著發痛的屁股,這才看著太子,面色有一絲挫敗,不過,挫敗只是一瞬,便身子往前傾了傾傾,對著景元桀小聲道,「我說,景小子,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在這些小子面前,敗我臉。」

  「你有臉?」太子偏頭,聲音淡淡。

  翁老壓著氣兒,聲音有些不自在的又低了低,「我好歹也也曾經將你在藥桶里泡了大半個月,拉回你的小命。」

  「然後,往藥桶里灌辣椒水。」太子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翁老卻是又極不自在的掩唇輕咳了下,一張有著褶子卻清神矍矍的面上,更露出極為慈和的笑意,「那是救你的法子,後來你不僅學了老頭兒我的醫術,還……」

  「還舉一反三。」太子接下翁老的話。

  翁老一下子沒語言了,似乎是氣得憋著了,又不能對太子發氣,生生在那裡鼓著嘴半響,這蹦出一句,「還是季小子惹人愛。」

  「所以,他去了死人谷。」太子道,語氣淡然得是讓翁老睜大了眼睛,「季……原來,是你……哎……」翁老面色這一瞬好看得可以,一大把年紀了,還生折騰出個五顏六色的,最後睜大眼眸,還是不可置信道,「季小子與你一直不太對盤,明顯對雲初丫頭有意思,怎麼會在這時侯離開。」

  「季家不是暗地裡來信,說未婚妻要來尋他?」太子說這話時,眸光看著翁老,從容得讓人覺得天邊的白雲都沒動過。

  翁老張大了嘴,只愣了一瞬,這才猛的一拍額頭,「失策失策,景小子腹黑,天下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景元桀頷首,頭微點,「所以,對雲初,好一些。」最後三個字,說得清淡,一貫的沒表情,可是,卻明明顯顯的聽到了絲絲威脅。

  「沒救了,沒救了。」翁老面露苦色,他對雲初還不好,分明是那個丫頭對他不好。

  又看了景元桀一眼,翁老搖搖頭,大有一幅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模樣,這才足尖一點離開。

  看到翁老離開,院子裡,府衛和路十路十一這才整齊伐一,目光謹嚴肅敬的看著太子。

  「屬下失職,請太子責罰。」那領先的府衛當先開口。

  景元桀的目步這才看向那府衛,然後,又看向路十。

  路十心頭咯噔一跳,真想跳著大聲道,他真沒打算住在雲王府,就算住了,也頂多是為著知香小丫鬟,對雲初小姐是半點心思,哦,不是,是一星點心思都沒有過。

  「按未來太子妃的吩咐。」而這時,在所有府衛稟息凝神,在路十一顆心上躥下跳時,景元桀開口,聲音如划過冰面的清水,好聽,卻讓所有人一愣。

  按未來太子妃吩咐?

  未來太子妃不是雲初小姐,之前雲初小姐吩咐過什麼,就是不處罰他們,那……

  而眾人抬頭間,已經見著太子轉身走向了屋內。

  背影欣長挺拔,情緒不露,但是所有人就是覺得,這一瞬的太子是溫柔得不要不要的。

  ……

  天未黑時,雲初剛用過晚膳,水洛閣外便響起略為雜踏的腳步聲。

  「這般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剛將碗筷收拾下去的知香看著院子門口輕蹙著眉宇。

  雲初此時正在桌案上寫著什麼,聞言,恍然未覺般,連頭都沒抬起一下。

  「大小姐,王爺請你到他院子裡去一下,說是要商量一下對名華府嫡小姐送來的那幅畫的處理。」而這時,院子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

  知香站在屋內,看看管家,本來還沒多大嚴重的面色卻看了眼其身後後,面上微微一暗,這才朝著一旁書案的雲初走去,「小姐,管家說讓你去王爺院子。」

  「我聽到了。」雲初道,頭也未抬。

  知香卻是有些急了,「可是,不過是叫你去王爺院子,怎麼還會勞動雲護衛?難道說,出了什麼變故?」

  雲初聞言,眸光動了一瞬,這才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管家身後的確還跟著雲兢,而雲兢身後,還帶著幾名護衛。

  雲兢此時表情嚴肅。

  「發生何事?」雲初對著雲兢道。

  雲兢看著雲初,這般些日,他自然知道雲初小姐與往昔不同了,不說本身氣質,就說這所做這一切一切,都不是尋常女子比得的,二小姐以前多麼厲害,多麼風頭盛的人物……此時聞言,當下一拱手道,「事情,有些嚴重,王爺派屬下前來請大小姐。」

  聞言,雲初眉峰擰得有些緊。

  商量對名華府嫡小姐所送那幅畫的處理?派雲兢一來請她?

  這一點不像雲王爺的行事作風,也全然超出了她本來的預計。

  思緒飄轉一瞬,雲初對著一旁已經聞聲走出來的奶娘點點頭,這才移動步子向屋外走去,空氣中卻突然有氣息浮動。

  雲初腳步一頓,看了眼院子外,對著一旁暗處道,「查到了?」

  「回小姐,按你的吩咐,已經查到了忠勇將軍府已逝三小姐的信息。」

  「可有奇怪處?」雲初斂眉,傳音入秘。

  暗處同樣傳音入秘,「忠勇將軍府三小姐是庶出,琴棋詩畫一絕,因著自幼體弱,性子也極為文弱,但是處事卻細心周到,在忠勇將軍府一片贊聲,其他,並無發現,不過……」

  「說。」

  「不過,屬下本來想在忠勇將軍府翻找那三小姐的生時記載,卻發現,記載三小姐出生時辰的那一頁似乎被人撕毀了。」

  雲初眉峰一緊,面上若有所思,卻聽暗處又道,「不僅如此,屬下翻去翻找了三小姐的埋棺處,竟然發現,那三小姐的儀容保養得竟如生前,無半絲腐爛,棺里也確有碩大的定魂珠。」

  雲初面色微微一凝,定魂珠她知道,專保屍身不腐,可是定魂珠在這裡極為貴重,別說忠勇將軍死時都不可能有這待遇,更莫說只是一個庶出的三小姐了,而且,定魂珠也分三六九等,碩大的定魂珠,算是頂致級別了……

  「你先退下。」好半響,雲初收斂心思,對著暗處點點頭,這才帶著一旁知香朝外走去。

  管家和雲兢看著雲初出來,也不多言,自動的跟在其身後,向前走去。

  「那畫既然已經孝敬父親,父親應該不會再找我商量處理,不知是否此中發生了變故?」走在幽長的長廊上,雲初突然開口。

  如果真生了變故,她也不是現在才會得到消息,而應該早就知曉才對。

  其身後,雲兢聞言,沉默了一瞬,這才道,「如今,所有人都到了雲王爺的院子。」

  聞言,雲初腳步微頓,然後,迴轉身子看向雲兢,「所有人都已經到了雲王爺院子?」

  「是。」雲兢點頭,雲初卻沒移開眼,而是目光凌視著雲兢。

  雲兢似乎受不住這個眼神,好半響,這才道,「回大小姐,你所送來的那幅畫,那個裝載的匣子,從昨日送過去到現在,王爺都還未能打開。」

  未能打開。

  當然了,肯定是打不開的,這點雲初知道,就算是能打開,有人也會變成打不開。

  可是,就憑這個,她那個父親不會讓雲兢帶著護衛前來喚她,這架勢,倒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憑著如今她一點一點在雲王爺心中所建的地位,雲王爺不說盡數相信她,也不該如此來「請」她才對。

  所以,雲初看向雲兢的目光更深更沉了些,「對主忠心是不錯,但是,我身為雲王府嫡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自是知曉的,難道雲護衛認為我會傾毀雲王府?」最後一句話語氣莫名的就沉了沉,連帶著雲兢身後的幾名護衛都身子瑟縮一下。

  雲兢沒開口,依然微低著頭,忠耿的面上似乎在糾結疑惑,好半響,這才開口道,「那裝著名畫的匣子是打不開,可是,那細小的鎖孔里,竟然掉出一張詛咒王爺的符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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