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蓮豈自袖口取出一條潔白無瑕的絲帕,旁若無人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低聲責備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嗆到了要受罪的人還不是你自己。”

  何翩翩受寵若驚地自己接過絲帕抹了抹眼角,乖巧道:“是的七叔,我以後絕對滴酒不沾。”

  蓮豈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側眼望向了那些看著他們的人,祥和的陽光下,他的眸子亮得有些反光。

  所有人在接收到他這樣含笑且禮貌的目光後都會惶恐地轉回頭,但這其中並不包括洛少艾和殷太后,殷太后不但沒收回眼神,還頗有興趣地和他對視起來,一雙半掩在寬袖之下的素手輕輕抬起,台下鴉雀無聲。

  “尚書夫人的表演十分精彩,哀家很喜歡,賞。”殷飛煙一聲令下,立刻有太監給尚書夫婦送上賞賜。事畢,殷飛煙忽然略過已準備好上台表演的丞相千金,不疾不徐地睨向臉色煞白的何翩翩,轉而調侃道,“那麼,東廠督主夫人呢?”

  何翩翩怔住,求救般地看向蓮豈,蓮豈垂首望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站在他旁邊的唐靜悠,正欲說什麼,便聽見殷飛煙又淡淡地開了口:“往年都是蓮二夫人代為向哀家獻舞,今年蓮督主成了親,娶了正房夫人,哀家終於有幸欣賞一下蓮夫人的才藝了。”

  才藝???太后娘娘,難道您不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嗎??何翩翩有些神情扭曲地看向了她。

  殷飛煙挑了挑斜飛入鬢的眉,媚惑的笑容令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的男女老少都無法拒絕。

  何翩翩心如死灰地收回視線,當腦中紅光閃過的瞬間,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個字:瘦!

  “母后說得對。”洛少艾似乎還覺得情勢不夠緊張,添油加醋道,“蓮夫人既可博得萬里挑一的蓮督主的喜愛,定然有過於常人之處,兒臣記得母后愛聽戲,不如蓮夫人就為母后唱一段好了。”

  唱戲???何翩翩的神情已經不能用扭曲來形容了,讓她唱戲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好了,她現在只有兩個想法,第一個就是希望自己現在在做夢,第二個就是——快醒!!

  “皇上太后盛情難卻,今日又是太后壽辰,微臣自然不敢怠慢。”蓮豈忽然站了起來,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彎腰鞠了一躬,沒有人知道,這一躬之下凝聚了多少掙扎,只聽他話鋒一轉,不咸不淡道,“但內子從不聽戲,若是讓她來唱戲恐會污了皇上太后和眾位同僚的耳,到時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殷飛煙掩了掩衣袖,垂下眼睛盯著自己指尖的指套,並不打算買他的帳。

  洛少艾有些幸災樂禍道:“蓮督主說的是,但母后似乎很想聽這齣戲,這可如何是好?”

  何翩翩擔憂地看向蓮豈,眼裡含著一絲祈求,蓮豈眼瞼下盼與她對視一瞬便轉了回去,唇瓣微微勾起,溫聲道:“若太后不嫌棄,便由微臣來為太后唱一段吧。”

  !!!!!????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素來雷厲風行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東廠督主蓮豈居然會唱戲?而且現在還要當著文武百官和皇帝太后的面唱上一段?這何止是玄幻簡直就是奇幻啊!於是,何翩翩有幸看到了百年難遇的一幕景——全體文武百官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不止大臣們驚訝,連洛少艾和殷飛煙也很驚訝,洛承軒更不在話下,這並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他不由看向了何翩翩,是什麼足以讓蓮豈為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做到此番?

  “蓮督主……”殷飛煙似有妥協,她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她了解蓮豈,一旦有些事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會變得誰也控制不住,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很想控制他的。

  蓮豈微微一笑,朝殷太后行了一禮:“太后不如讓丞相千金先表演一段,微臣要下去準備準備,可能需要些時間。”

  殷太后欲說什麼,卻被洛少艾打斷:“好啊,當然好,蓮督主快去準備吧,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蓮督主唱戲了!”

  變態是種病,變起來要人命!何翩翩咬牙切齒地看著洛少艾,洛少艾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惡毒的目光,驚奇地回望向她,何翩翩頓時軟了下來,討好地獻上媚笑,洛少艾的眼神更驚奇了。

  蓮豈瞳仁略彎,施禮輕道:“微臣告退。”語畢,披風掠起,身姿翩然而轉,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何翩翩捂著心口,本想攔住他的,但看著他那樣轉身轉得那麼決然,她突然就覺得攔也是攔不住的,她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七叔對她真是太好了。

  可是——為什麼呢?

  這個困惑一直保留到丞相千金的表演結束,小皇帝和丞相千金眉來眼去了半晌之後,蓮豈姍姍來遲地登上了台子,都還沒有解開。但即便沒解開,她卻也無法再想下去,因為台上那個人已經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扮起青衣竟可以如此美麗,難道因為是太監,所以才如此雌雄莫辯麼?

  蓮豈獨立台上,水袖拖地,精緻的妝容將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襯得越發妖冶,淡青色的衣袂隨著他邁開的碎步輕揚而飛,當鼓點響起的時候,水袖過肩,眉目流轉間儘是傾城之色,他便那般旁若無人地開口吟唱,薄唇之中吐出輕慢細膩的音質,動聽非常。

  “白雲飄碧水流青山蔥翠,歌聲里炊煙裊裊,百花繁蕊盡芳菲。”

  ——是青衣《嫦娥奔月》的選段。

  這一幕,這妝扮,與那往日裡談笑間取人性命的蓮公公實在不該相配。

  但不可否認,所有人都被他的模樣迷住了,他們不再喝酒,也不再交談,眼睛裡沒有不屑和輕視,並非僅僅因為不敢,更多的則是因為……敬佩。

  何翩翩心裡動容不已,而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唐靜悠則是緊皺著眉,低頭看向了她。

  何翩翩被那道微冷的目光盯得脊背僵硬,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卻在她眼裡看到了些責備,但稍縱即逝,片刻便又是一片清澈冰涼的空曠,那是徹徹底底的荒蕪,好似木偶一般。

  第二十章 …

  蓮豈這一場戲唱得台下鴉雀無聲,直到他唱完最後一個字,台下眾位大臣仍無法回神,等他卸了妝換回官服坐回了位置上,其他人才漸漸反應過來,慢慢地開始恭維和奉承。

  殷飛煙漫不經心地睨了一眼並不看她的蓮豈,撫了撫額角,柔聲道:“蓮公公的《嫦娥奔月》唱得極好,哀家甚喜,意猶未盡,但哀家有些不舒服,恐不能在此與眾卿家一同繼續欣賞,蓮公公可肯到寢宮為哀家續上一段?”

  溫柔的男人不是不會涼薄,溫柔的男人一旦涼薄起來會更加徹底。蓮豈聞言微微一笑,起身鞠了一躬,得體而疏離道:“微臣的榮幸。”

  殷飛煙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他會同意,懶洋洋地起了身,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宴喜宮。

  洛少艾看著她的背影,本來笑意盈盈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並沒去注意令他不高興的罪魁禍首,而是將視線倏地落在了無辜的何翩翩身上,陰鷙的眼睛裡帶著輕視和些許失望。

  他在失望什麼?失望何翩翩並沒有那個本事拴住蓮豈,讓蓮豈不要接近自己的母后?

  何翩翩尷尬地不去注意那道冰冷的目光,扯了扯蓮豈的衣袖:“七叔,那我怎麼辦……”

  蓮豈拍了拍她的手:“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乖乖在這等著。”

  “哦。”何翩翩垂下頭,收回了手,感受著方才那冰涼的觸感,心裡有點不踏實。

  蓮豈最終還是去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自然無法拒絕太后的要求,這是作為臣子最基本的責任,雖然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像是太后的裙下之“臣”。

  蓮豈和太后一走,整個宴會便似失了主心骨,變得無趣而俗套。何翩翩端著酒杯卻久久沒有飲下,她最終還是招來了婢女將酒換成了茶,這才快速喝了幾杯,以安撫心中浮躁。

  水喝多了自然就會想入廁,何翩翩發覺身體異樣的時候十分窘迫,她望了望周圍,小心翼翼地低聲問了問婢女便所的位置,便捂著肚子退出了宴席。她沒發現,一道目光隨著她離開的身影漸漸流轉,最終收了回去,人也一起不見了。

  一陣涼慡宜人的風緩緩吹過,御花園裡的花糙樹木都隨風搖曳起來,好似一位位起舞的仙子,美不勝收。

  何翩翩走在這樣寬廣清雅的環境中,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她回想著方才殷太后看蓮豈的眼神,從心底滋生出一股不自在來,她總覺得殷太后那副模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就好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窺伺了,隨時可能會被奪走一樣。

  等等,她這是什麼想法?

  何翩翩被自己嚇了一跳,七叔怎麼可能是她的東西,算起來她是他的東西才對……不對不對,什麼東西不東西的,她才不是東西,她是人。苦惱地揉了揉頭,何翩翩越想就越覺得難過,越想就越覺得困惑,最後她連入廁興趣的都沒有了,轉過身去打算回去,卻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太后寢宮。

  今日是太后壽辰,護衛們大部分都嚴密地守在宴喜宮,太后寢宮的守衛便相較鬆懈了不少如今那些本該守在寢宮裡面伺候的婢女太監都被趕到了外面候著,與把守門口的護衛站在一起,遠遠望去,一排排奴才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說著話,時不時還看看寢宮之內,神情曖昧。

  何翩翩見到這一幕,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酸澀,她猶豫片刻,飛身掠到了寢宮之後,繞過一道無人的走廊,小心翼翼地朝寢宮裡面探去。

  按理說殷太后找蓮豈來續戲,寢宮內不該如此空曠,但何翩翩見到的景象便是寢宮內一個人都沒有,周圍寂靜得便是落下一根針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她越往裡面走,心裡的不安就越重,直到看見了蓮豈和殷太后倒在軟榻上相偎的身影,她才如被雷劈中般愣在了原地。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麼她見到他們這樣還是無法淡定,反而比之前那一次更難過?何翩翩緩緩垂下眼睛,睨著自己胖胖的手和胳膊,又抬眼看看將蓮豈壓在身下的殷飛煙,那股風情恐怕她這一輩子都學不來,那抹女人獨有的嬌媚,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有。

  “七哥……”殷飛煙低低地喚了一聲並不看她的蓮豈,紅唇擦過他的耳垂,呢喃道,“今日是我的壽辰,你就不能依著我點麼?”

  蓮豈推了推她,漠然道:“若非今日是你的壽辰,我早已離開此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