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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我不會明白你,也不打算明白你。”那些令人難過傷心的事,重複去想只會是煎熬。

  “我做那些事,只是不想你一個人。”柳若湖沉默良久,輕輕地說。

  舒冉笑了,她被取悅了,她笑得前仰後合,笑得柳若湖不得不先停止上藥,呆呆地看著她。

  “不想我一個人?”舒冉回過頭看著他笑道,“說起來很可笑呢,我一直沒有在意過什麼人,父母長什麼樣我早就忘了,老師,同學和朋友,這些人對我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因為他們從來沒在意過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什麼都沒關係,你也不必為了糊弄我,說出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舒冉的話像一條形的繩索,在柳若湖身上纏了一道又一道,他蒼白的唇緩緩努動,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有些秘密,還是和他一起永遠埋進土裡最好。

  “是,我以後不會再說了。”柳若湖輕輕將她的頭轉回去,繼續給她上藥。

  舒冉似乎沒想到他這次會承認下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夜風從窗外吹進來,凍得她瑟瑟發抖。

  柳若湖為她上完了藥,下床關了窗。他回頭細細看了她很久,走到桌子邊為她倒了杯茶,幾縷月光打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勾起三分詭異七分清冷。

  “喝吧,喝了就不冷了。”柳若湖坐在床邊,把茶杯遞給她。

  舒冉怔住,猶豫良久,沒接。

  柳若湖面上毫無表情,只是心裡卻在苦笑,曾經為了喝到這樣一杯茶,他使勁了渾身的力氣。可如今他把茶送到了人家手邊,人家卻半點情面都不領。他突然就有點同情硃砂了,在某些方面,他和她還是很像的。

  “茶里沒毒,丫頭,你不妨信我最後一次,我發誓,我總會還你自由的。”

  舒冉聽了這話本該高興的,可她就是覺得很生氣,她悶頭看著另一邊,嘀嘀咕咕道,“誰知道你說的那一天是不是猴年馬月。”

  柳若湖笑了,低下頭,長發如流水般滑過肩膀,像一條黑色的瀑布,“丫頭,那一天很快就會來了,你且靜候。”

  舒冉沉默了一會,轉過身接過他手裡的茶杯。

  柳若湖似乎舒了口氣,然後微微苦笑。

  舒冉接過茶杯,並沒有直接就喝,而是先把臉頰貼了上去,知道一點點把臉上每個部分都熨燙過後,才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好喝麼?”柳若湖用一根修長的手指戳著下巴,笑眯眯地望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舒冉以為回到了從前。但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時間早已流逝。有些回憶,就只能是回憶,美好的永遠都是求而不得的。

  “好喝。”舒冉淡淡吐出二字,捧著茶杯慢慢喝著。

  柳若湖笑得愈發嫵媚,他望著她,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現在趁早說了吧,我們這次分開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就全當是道別吧,我不生你氣。”

  柳若湖先是一喜,因為她的意思是願意再相信他,接著又一悲,因為她說,他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其實她說的很對,這次分手之後,他們真的就再也見不到了。這件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有他明白,這一次離別,將是永遠。

  “丫頭,如果我這次沒有去山崖邊找你,你是不是就和宋若荀回宮,然後大辦婚宴,嫁入丞相府了?”柳若湖問這話時面容忽然變得有些模糊,看不清也猜不透。

  舒冉很乾脆地說:“我想應該是吧,可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明天怎麼樣誰都不知道。”

  柳若湖面無表情,冷冷地說:“你莫急,來日方長,或許你會遇到比他更合適你的人。”

  舒冉聞言一愣,他這話怎麼聽著那麼彆扭?這是祝福還是詛咒呢?說來說去,居然是“或許”?難道她將來也有可能永遠遇不到嗎?

  柳若湖見她不再搭理自己,轉身朝房門走去,“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舒冉趴在床上眨眼睛,“你就不怕我跑了?”

  柳若湖背對著她,“你不會跑的,因為你已經答應了我。”

  他的話傳入舒冉耳中,有些陰冷和涼薄,雖然一點命令的語氣都沒有,卻偏偏含著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氣勢。舒冉也無法拒絕,所以她沉默了。

  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她的傷上了藥,他離開,她休息。他們就該這樣的,不是嗎?

  ☆、4343

  翌日,舒冉起了個大早。她爬起來時感覺背部的傷好了很多,興奮地衝出門去想要做鍛鍊,也不知是她神經太大條,還是因為現在有柳若湖在身邊,她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誰知道她剛出了門,就看見柳若湖坐在不遠處的鞦韆上發呆。他穿了一件漆黑的沒有一點花紋的柔軟長袍,立領,盤扣,越發顯得他身姿頎長消瘦。

  聽見這邊的動靜,柳若湖轉頭望了過來,見到是舒冉,他勾魂奪魄的桃花眼裡滿是歡喜和期待,就好像小孩子被送了無數心愛的禮物和玩具時那樣的開心。

  舒冉莫名地卻步,明明是他傷了她的心,可為什麼面對他時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他呢?

  柳若湖見舒冉後退,趕忙從鞦韆上起來,被他捧在懷裡的桃花瓣灑落一地,他低頭望了望,解釋道:“我……只是無事可做,打發時間。”

  舒冉猶豫半晌,到底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柳若湖立刻笑靨如花,彎身斟了杯新茶,雙手盈盈奉上,道:“你喝。”

  被曾經懼怕恭維的人這樣對待,舒冉實在很不習慣,接過茶杯端在手裡,斟酌片刻道:“你真的不必如此,我現在心態很好,你的事和我無關,我吃我的睡我的,我們只要相處到分開的那一天,別的我完全無所謂。”

  柳若湖神色僵硬,笑了笑扯開話題,“傷口還疼麼?”

  “好多了。”

  “那就好。”

  沉默。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舒冉靜靜地喝茶,看似很認真地在品,其實心裡想的根本不是這個。她在想,原來他們兩個也是可以無話可說的。

  “今天我們就離開這吧,宋若荀已經回宮了,不久之後應該就會搜查到這裡。”

  “這麼快?”舒冉驚訝道。

  柳若湖清淺一笑,“你太小看他了……雖然他今天還在做丞相,可說不定明天就換成了別的。”

  “你是說……”舒冉詫異地看著他,“你是說宋若荀想謀反?”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柳若湖為她和自己續上茶水,冬至已到,天寒地凍,暖陽雖好,卻也暖不到人心。

  舒冉皺起了眉頭,她當然早就猜到宋若荀不簡單,卻從來沒有真的去設想他當上皇帝,如果他當了皇帝,她那個便宜父皇可怎麼辦?會被他殺掉嗎?到那時她又怎麼逃過他呢?

  “你不必擔心,我既答應了你,就會辦到。”柳若湖說得十分自信,陽光照耀下,他桃花眼上卷翹的睫毛閃爍著瑩瑩動人的光。

  舒冉卻有些不信,“你不過是個江湖中人,宋若荀若真做了皇帝,那可就是九五之尊,你要怎麼和他斗?”

  柳若湖笑得很淡,“我自然無法與他斗,便是和他不做皇帝,我也與他斗不了,我言下之意,是你。”

  “我?”舒冉瞪大了眼。

  柳若湖略一點頭,起身拉著她的手朝大門走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也會保你下半生衣食無憂,自由自在。”

  舒冉沒再說話,跟著他上了一家通體蒙著白布的簡樸馬車,她正要感嘆柳若湖作風節儉了許多,進了馬車裡面卻大吃一驚。

  只見馬車的底子並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純色美玉製成的玉板,玉板上面蓋了一層薄薄的金絲五彩緞,人坐在上面,非但不覺得涼,反而通體舒暢,生出暖意。

  “這是暖玉床,對你的傷勢有好處。”柳若湖解釋道。

  舒冉長見識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暖玉呀,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著。她一邊欣賞美玉,一邊聽著柳若湖吩咐馬夫趕車,然後忽然就想起了一個人。

  “江有祀呢?怎麼沒見他?”上次在山崖邊他逼得他們跳崖,怎麼今天卻沒見著?

  柳若湖身子一怔,淡淡道,“他死了。”

  舒冉一呆,“死了?”雖然他曾經傷了她還想要她的命,可聽到他的死訊她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他違抗我的命令,沒有把你帶回來,畏罪自殺了。”柳若湖說得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就仿佛死掉的不是陪伴他十幾年的護衛,而是一條狗。

  舒冉聞言好一會回不過神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柳若湖吩咐完馬夫,回到馬車內坐好,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他違抗我的命令,沒有把你帶回來,所以畏罪自殺了。”

  舒冉呆呆道,“不是你要他殺了我和宋若荀嗎?”

  柳若湖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丫頭,你怎麼那麼傻?我那麼喜歡你,怎麼會捨得你死?”

  舒冉心裡莫名難過,慌張地縮進馬車一角不再言語。有些事情還是她自己消化的好,說出來只會被柳若湖嘲笑。

  柳若湖也不勉強她,掀開馬車帘子向外望去,城門漸漸遠去,他把右手拇指伸到唇邊,輕輕咬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指尖立刻流出鮮血,只是那血色淡的很,不是和常人一樣的鮮紅色,還是水紅色。就好像……就好像是摻了水的紅墨水。

  舒冉看在眼裡,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心中卻有了計較。柳若湖看起來很不對勁,他的傲氣和稜角似乎在一夜之間全部磨平了,她的話對他來說就好像聖旨,似乎只要她說得出,他就能做得到。

  另外,他和她承諾的總會放她走,其實她根本沒在意,她不過是把這個當成名正言順留在他身邊的理由罷了。但對方卻似乎真的很認真的在履行這個承諾,這讓她很不安,非常不安。

  “你要帶我去哪?”舒冉忍不住開口了。

  柳若湖望著馬車之外,雙臂抱膝坐著,輕輕地說,“離這裡不遠有一座城,那裡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也是百花齊放,百姓更是熱情好客,我想帶你去那裡。”

  “是大理嗎?”舒冉下意識道。

  柳若湖笑著轉過頭,“大理?那是什麼地方?”

  果然不是麼……舒冉失落道,“在我的家鄉也有這樣一個地方,它叫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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