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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務人員立刻上前急救,十幾分鐘過去,他們等到的結果卻是一句:“吳隊已經去了……”

  陳珊抱著電腦走進來的時候,就聽見那句“吳隊已經去了”。她難以置信地衝進來,將電腦放到一邊,擠進人群。她看著那個曾經教導過她的隊長毫無生氣地倒在血泊里,身上的警服被血染紅,所有人都呆滯著。在場的警察全都不約而同地敬禮,吳放閉著眼,那樣沉靜,卻毫不安詳。

  其實,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進警隊這一年多,陳珊了解到了吳放不少的事。她知道他其實很想上前線,不願意總是讓其他兄弟冒險,但上面為了照顧他的身體,再加上他指揮方面也比較優秀,所以一直讓他在後方進行布控。

  這是他出任刑警隊長以來,第一次沒有按照上面的要求躲在後面,卻也是最後一次。

  陳珊茫然地看著吳放的遺體,忽然崩潰地大哭起來。她的哭聲極具感染力,那些鋼鐵般的漢子方才一直強忍著眼淚,這會兒也不禁跟著哭了起來。

  “吳隊,你起來!你怎麼能死?你快起來!我上次說的話都是無心的,你的命也很貴重,為什麼你要這樣啊?你起來! ”陳珊使勁搖晃著吳放的身體,可對方已經沒有任何反應, “還有很多事你沒有教會我……我還沒有機會回報你對我的教導,你怎麼能就這麼離開呢……”

  羅零一一直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聽到這裡,她哽咽地說: “都怪我,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吳隊也不會死,他是為了救我……”

  陳珊抬眼看向羅零一,即便她十分不舍,可還是不願怪別人: “如果今天換作其他人站在那裡,吳隊依然會做同樣的選擇。”陳珊吸了吸鼻子,“所以,羅小姐,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壞人……是他們害死了吳隊,他們才最該死! ”

  羅零一靠著牆慢慢蹲下,雙手抱膝,根本不敢去看吳放的遺體。在場的人都非常傷心,他們已經無心再去進行下一步的工作,全都大受打擊,愣在那裡。

  而周森,反倒是最冷靜的人。

  五年前在公海,有一位兄弟因他而死,那時候,對方甚至不知道他其實是警察。

  他扶著吳放的身體慢慢站起來,冷靜地說: “都別哭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麻煩你們將老吳的遺體帶回去。”周森將吳放的身體緩緩地交給醫生 醫生紅著眼眶應下來,和其他醫護人員一起,將吳放的遺體放到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

  周森身上也受了很重的傷,只是都是皮外傷,他可以挺得住。

  可能稍微有點發燒,他覺得有些頭疼,但還是強忍著,指揮說: “好好搜搜這棟竹樓,把有用的東西都帶走;然後封鎖現場,回警局,這地方不能久待,隨時可能會有不要命的人來偷襲,到時候老吳就白死了! ”

  眾人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將每個房子都翻了個底朝天,把所有有價值的線索全部搜出來,整合之後,封鎖現場,準備撤退。

  羅零一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周森走到她面前,赤紅著眼,呼吸急促,聲音壓抑而低沉: “走吧!”

  他朝她伸出手,羅零一下意識地握住,他毫不猶豫地帶著她轉身就走。

  她看看自己一身的血,以及吳放剛才倒下的地方,那裡仍留著駭人的血跡。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的身體裡有那麼多血可以流。四年前發生的種種仍歷歷在目,與這時比,那時真的不算什麼。

  吳放犧牲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回了總局,幾百名參與此次抓捕行動的警察懷著悲痛的心情將吳放送上靈車,送回江城安葬。

  羅零一注視著靈車一點點消失在路的盡頭,她甚至都不敢回江城,她無法面對黎寧。一想到提起吳放時黎寧那欣慰甜蜜的笑容,她就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即便陳珊一再強調吳隊的犧牲不怪她,可她還是沒辦法原諒自己。

  “如果我沒出來就好了……”羅零一喃喃地說, “可是如果我沒出來,出事的可能就是你。所以……周森,我真自私,我是個壞人!如果必須選擇一個,我肯定會選擇讓你平安。

  周森沒有回答,他只是緊緊地攬著她的肩膀。從今往後,他的確可以徹底地、毫無顧慮地繼續他熱愛的人民公安事業了,可如果這個結果要用他兄弟的生命來換取,他寧可不要。

  然而,事已至此,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只能好好地活下去,否則逝者的犧牲也就沒了意義。

  周森親自押解著陳兵回江城,羅零一則和陳珊一起乘飛機回去。

  陳珊變得很沉默。其實她很年輕,經歷得也比羅零一少,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這種場面,大概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和情緒。成長其實不是一個慢過程,某一瞬間、某一件事就可以讓一個人長大。

  經歷了這次的事,陳珊今後應該會比以前更加小心和成熟。

  既然回到了江城,面對黎寧便是不可避免的事。雖然心裡畏懼,但羅零一還是第一時間去見了黎寧。

  靈車比他們晚到一天,護送的人一路上做了許多工作,回到江城時,遺體還算保持完好。

  入殮師已經為吳放整理過遺容,此刻的他面容安詳,雙手平放在腹部,身穿乾淨的警察制服,胸口佩戴著好幾枚勳章。羅零一記得黎寧曾和她說過,吳隊特別寶貝那些勳章,整天念叨著它們是怎麼得來的,連她都可以將每一枚勳章的來歷倒背如流。

  黎寧萬萬沒想到,再一次看見自己的愛人和那些代表著功勳的勳章,居然是在他離世的時候。

  羅零一吸了口氣,低聲說:“對不起,嫂子,這都怪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黎寧就揮了揮手,沉聲道: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這不怪你,要怪,也該怪陳兵,是他開的槍。”她慢慢走到吳放的遺體前,看著那張自己看了近二十年的臉,蒼白地笑著說, “其實,從嫁給他的那天開始,我就想過,警察是個危險的職業,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要和孩子一起送他走,可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快……”黎寧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她撲到吳放的身體上,悲痛地哭泣著, “老吳,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你怎麼放得下我和孩子!老吳……老吳!我還沒和你過夠呢 ,你怎麼能先走呢……”

  羅零一不忍看這一幕,轉開頭望向周森。周森面無表情地看著黎寧和吳放的遺體,雙拳緊握。忽然,他抬腳朝外走去,羅零一頓時有不好的預感,立馬追了出去。可她出來得還是晚了,周森已經開車離開了。羅零一猶豫了一下,直接在路邊攔了車,讓計程車跟上了周森的車。

  周森的車子一路開到了一間醫院門口,羅零一對此再熟悉不過,這是陳兵監外治療的地方。雖然大家都斷定他會被判死刑,但在法院的判決沒有下來之前,他依然有享受治療的權利。

  周森下了車便進了住院部大樓。羅零一給了司機車錢,便快步追上去。他走得太快,她得快跑才能追上。等她真正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陳兵的病房外。

  兩個警察守在那裡,他們對周森已經特別熟悉,自然不會阻攔。

  “周警官! ”他們敬了禮。

  “他在裡面? ”周森語調奇異地問。

  他的語氣讓他們也有點警覺,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才回答說: “在裡面,醫生剛做完檢查。”

  “哦。”周森一笑,顯得十分和藹, “結果怎麼樣?”

  “挺好的,再住院治療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對方如實回答。

  周森冷笑一聲。真是諷刺啊,刑警隊長因公犧牲,而害死他的嫌疑人卻健健康康的,過陣子就可以出院了。這很有趣,不是嗎?

  這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沒道理的事,每一個成年人都會遇見這樣的事,卻都無能為力。

  “我進去看看。”周森抬腳想進去,那兩人下意識地阻攔,周森挑眉,“怎麼,我沒這個權利嗎? ”

  那兩人愣了愣,讓開了,他的確有權利。

  周森走進去,兩人繼續看著門。羅零一這時剛好趕到,也想跟著進去,那兩人卻不放她進去:“對不起,我們也是秉公辦事,不能讓您進去。”

  他們不認識羅零一,就算認識,以她的身份,也沒有權利進去。

  羅零一焦急萬分地站在門外,十分擔心周森會做出什麼失去理智的事。

  在病房裡面的周森,其實也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保持理智。

  當他看見陳兵好端端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漫不經心地將視線從窗外移到他身上時,他就覺得這個世界有時候真是太可笑了。

  陳兵好像也深以為然,他露出恥笑的表情,嘖了一聲說: “吳放火化了嗎?真有意思不是嗎?你現在一定恨自己是警察而不是真的罪人吧?如果你是,就可以殺了我替你兄弟報仇了! ”

  有那麼一瞬間,周森覺得陳兵說對了,但下一刻,他卻輕輕笑了起來。

  他坐到病床對面,平靜地說: “法律會給我兄弟報仇,全天下的人都會歌頌他的離去,我沒必要恨。”

  陳兵眯起眼瞧著他,周森面色冷凝下來,一字一頓道: “他用自己的生命維護了他熱愛的公安事業,即便他可以活過來重選一次,他也不會有一分一毫的猶豫。這就是你們這些匪徒和我們的不同! ”

  土匪的思路永遠都充滿了匪氣,總是憤世嫉俗,想問題永遠會走極端,一刻也不願等待;而吳放用他的忠誠回報了百姓,用他的鮮血詮釋了警魂,他雖然去世了,但人們會永遠記住他。

  陳兵應該也有些被打擊到了,他開始不悅、抓狂、崩潰。

  他瞪著周森,冷硬地說: “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不是想揍我一頓解恨嗎?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這樣你也不會有好結果!我反正都是要死,死在你手裡雖然讓人不慡,但可以讓你痛苦,我非常樂意!”

  周森疊起雙腿靠到椅背上,儘管這裡是醫院,但他還是點了根煙。他才不會介意這間病房裡的人是否可以聞煙味。

  “我只是來看看你是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親眼看著法律是如何替吳放來懲罰你的!我不需要把你怎麼樣,只要想到你被執行死刑的時候那種不甘的心情,我就感到身心愉悅。”

  周森很懂得怎樣在言語上刺激人,他也非常了解陳兵,知道說什麼對方會生氣、不安、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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