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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森啐了一口血,從西裝口袋裡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陰沉著臉,沒有言語。
“阿森,我並不是懷疑你,只是很不解這件事為什麼會被泄露出去。阿兵也是心急,畢竟這火條子抓了我們不少人。”陳軍壓抑地說道。
周森輕嗤一聲說: “軍哥,我是一路跟著你從二把手到現在的,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做兄弟的,最看重的就是義氣兩個字。能交心,咱們就交心;您要是實在拿我當外人,那也行,咱們不交心也可以做交易。我這個人很有職業道德的,只要軍哥給我相應的報酬,我絕對會給你相應的價值。
陳軍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但看上去並不是善意的。 “阿森,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把你當外人呢?阿兵還是太年輕,做事衝動,這件事我還想交給你去收尾呢。我要是把你當外人,會這麼做嗎?”
周森跟著一笑,點頭: “軍哥看得起我周森,我就豁出命去給您干!”
他略頓了一下,然後看向陳兵: “二少,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幹過的事我都幹過,一旦陳氏出了事,我肯定逃不掉,我會害自己嗎?二少以後還是不要聽風就是雨。無中生有的事情很多,我已經身經百戰見得多了,有些人就是不嫌事大,巴不得我們內亂,你這麼做,不是正好給別人創造機會了嗎? ”
陳兵的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想通了沒有,但總算沒再說別的。
羅零一到江城的出租房時已經是夜裡了,她將大包小包丟到牆根,躺到床上舒展著筋骨。儘管在京里住的酒店昂貴又舒適,可也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感覺沒有這裡舒服。
忽然,門被敲響,她警惕地走到門邊。這裡一共就一間房,除了一個很小的洗手間就是大臥室,加起來不到三十平方米,簡直一目了然要是有壞人來,她可真是無處藏身。
羅零一透過貓眼朝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樓梯的燈經過敲門的響聲應該是亮的,怎麼會是黑的?這種情況就只有一種可能——敲門的人也正在從外面的貓眼往裡看。
羅零一嚇得整個人退後了好幾步,幸好門外的人及時開了口,不然她估計就要跳窗逃跑了。
“是我,開門。”是周森的聲音。
羅零一立刻上前開了門,周森直接走進來,看都沒看她一眼。
羅零一鎖上門望向他,他換了衣服,黑色的天鵝絨西裝,黑色襯衣,領口的紐扣解開著。周森望向她,她敏銳地發現了他嘴角的傷。
“你跟人打架了? ”羅零一立刻走到床邊捧住了他的臉,這樣突然的動作讓一向淡定的周森有些意外。
羅零一其實很少主動和別人接近,不管跟誰相處,她都帶著顯而易見的防備,但對他沒有。其實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最多也不超過一個月,可內心築起了高牆、甚至對吳放都有所顧忌的羅零一,卻唯獨對周森毫無保留。
同樣的,羅零一的出現,也為孤獨行走在危險中的周森提供了一個可以喘息的港灣。
無數個漫長沉重的夜晚,那些幾乎能壓死人的孤獨,無處可訴的話,終於有了一個人可以分擔。
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並且都處在一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怎麼受傷了? ”羅零一皺著眉起身, “我去買點藥膏來。”
周森抓住了她的手腕,表情很嚴肅、嚴肅得讓她有些慌亂,但他忽然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玩笑似的說: “不用了,這點小傷不算什麼。你要是真的放心不下,也許親它一下,它就好了。”
羅零一愣住了,驚訝地看著他,那表情,好像真在考慮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周森不閃不避地回視她。他總是這樣,一副無所不能的樣子,讓所有依靠他的人都踏實放心。
可依靠他的同時,她又不禁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打造出了這樣一個男人?
羅零一坐下來,猶豫了一下,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特別鄭重地低頭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會好一些嗎? ”她低聲問,聲音很細很柔,哪怕壓得很低,還是問得人心尖發癢。
“似乎好了些,不過不明顯,不然再試一下?”他保持著那個姿勢,微垂眼瞼,睨著她。
羅零一和他對視片刻,又親了一下他的嘴角。他的手慢慢來到她腰間,按在了她的腰窩上。她整個人朝前了一些,那個吻,毫無意外地加深了。
明明是個很莊嚴純潔的吻,好像忽然就添了點別的色彩。他從單手換成雙手環著她的腰,她漸漸倒在床上,黑色的發披散開來,瑩潤的紅唇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門突然就被人敲響,有人在外面說話: “森哥,軍哥來電話了,讓您回去開會。”是小白的聲音,試探性地說著話。
周森的動作一頓,直接站起來就走,頭都沒回一下。
門再次被關上,羅零一從床上坐起來,肚子咕咕叫。
她餓了。
“酒店的工作你暫時做不下去了。”酒店客戶服務部辦公室,一身便衣的吳放站在角落裡,對面站著穿工作服的羅零一。
“為什麼? ”她有點著急地問, “是因為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
“不是。”吳放望著窗外說, “你做得很好。但現在有點困難,你可能要換個地方上班。”
“換去哪裡? ”羅零一不解地皺眉。
吳放遲疑了一下,說: “陳氏集團。”
半天前。
陳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陳軍和周森面對面喝著茶,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 “對了阿森,你那個妞兒,叫她來公司上班嘛!你的女人待在酒店做客房服務員算怎麼回事,咱們陳氏還騰不出一個閒職來給她不成? ”
周森起身為陳軍點了雪茄,陳軍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怎麼不說話?不願意?金屋藏嬌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我一直以為你比較喜歡能跟你並肩作戰的。 ”
周森扯了扯嘴角,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無名指。陳軍瞧見,嘆了口氣,道: “阿森啊,雖然我沒見過你太太,但她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你就放下吧!如果她在天有靈,也不願意你老是把自己困在過去里。”
周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隨後不卑不亢地說: “軍哥說得有道理,這件事我會安排的。”
陳軍拍拍他的肩膀,一臉讚賞的表情。
其實,陳軍哪裡是真心要給羅零一個工作,他只是因為上次那批貨被泄密的事對周森起了疑,但他也不確定是不是周森,他在試探,看周森願不願意在陳氏集團陷入危機的時候把他看上去很喜歡的女人拉進來。
酒店裡,羅零一神色複雜地望著吳放,握著拳思索半晌,還是點了頭。
自從上一次周森離開她家,她已經好幾天沒見過他。只是,這種類似於“避嫌”、近乎於想要冷靜一下的行為,好讓陳軍不要打她主意的想法,到底還是有點難。
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既然已經有了瓜葛,又哪裡能那麼簡單脫身?
換下制服,羅零一離開酒店,剛走出大門,就瞧見了周森的車。
今天小白在開車,周森坐在后座。後車座的窗戶打開了,她看見他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並沒朝她這邊看,但她知道,他一定是來找她的。
羅零一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上了車,周森就坐在她身邊。她剛坐穩小白就開了車,滿是恭維地說:“嫂子好 ”
羅零一還有點不適應,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周森透過後視鏡瞧見她的模樣,雖然沒有說話,但他握住了她的手。
他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力道剛剛好,既可以讓她感覺到濃濃的安全感,又不會弄疼她。
羅零一慢慢回握住他,他側頭望過來,因為他戴著墨鏡,她無法分辨出他真正的情緒,但她感覺得到,他在為難。
這個男人,不管在什麼事上,從來就沒有不灑脫過,他此時此刻為她而產生的猶豫,讓她覺得,接下來不管為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只有經歷過背叛,才會懂得珍惜的來之不易,也會因為被人珍惜了一時片刻而飛蛾撲火。
但是羅零一不後悔,雖然看錯過一個人,但她相信自己不會永遠看錯。
只因為,她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尖叫著:這後半輩子,跟著他,才算是沒白活!
車子直接開到了郊外一幢獨棟別墅外,門口有好幾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人看著,進出都要登記。
這一路上,羅零一和周森沒有多少對話,他們明明認識沒多久,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默契。
車子停在鐵藝門外,羅零一下車,周森走到車頭那邊等她。她快步走過去,他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
這一路他們都是這樣握著手,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安撫著誰的焦躁情緒。
“森哥好。”看門的小弟紛紛彎腰問好,周森微微頷首,牽著羅零一回了家。進門時他按了指紋,隨後拉起羅零一的手,正要按下去錄指紋,又玩味地問: “手心出了這麼多汗,緊張?”
何必問呢,肯定是的,不緊張都難。這是她第一次來他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別墅。
“不用緊張,天塌下來有我周森頂著。”他隨口說著,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手,然後將她的食指按在指紋讀取系統上,錄了進去。
這間房子,這間多年來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人住的房子,從此刻起,多了一個人,這對周森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
也不知羅零一是不是感受到了這份意義,她進門時的表情幾乎是神聖的。
“森哥,嫂子的行李拿來了,您看放到哪兒? ”
小白隨後進來,身後跟著的小弟提著羅零一的行李。
羅零一的表情有點微妙,她明明沒回去,也沒給他們鑰匙,他們是怎麼拿到她的行李的?
算了,也不用好奇這些了,這些亡命之徒什麼事干不出來?
“放到我房間去。”周森輕聲細語地說著,親密地攬住羅零一的腰,走到沙發邊,保姆立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先生回來了。”四十多歲的保姆低眉順眼道,“先生、太太喝點什麼?”
被人叫“太太” ,羅零一還有點不自然,周森惜字如金: “茶。”
保姆離開後,周森漫不經心地說: “那是王嫂,以後日常起居有什麼事就交給她做。”
羅零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