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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瑤這事兒做得的確太醜了。

  胡亥雖然有意扶持太子泩,無奈太子泩不爭氣,自己給呂雉送了現成的把柄。

  事已至此,戚夫人是留不得了。

  而太子泩又恢復了閉門讀書的日子。

  心知難逃一死,戚夫人與長子如意相對而泣,叮囑如意道:“從前咱們母子倆自生自滅,如今有了你這弟弟,那是正經的皇孫。陛下就算不留我,總會留他自己的孫子。以後靠著你弟弟,你也不至於沒個下場。”

  如意大哭,道:“娘你為何要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戚瑤嘆氣道:“可恨那太子泩,出了事兒一點也不頂用。”風波中,太子泩的毫無作為,顯然與她以為的太子殿下相去甚遠。

  可惜陛下少來後宮,唯一被她撞上的一次,她還沒走近被陛下看到,就已經被陛下身邊的侍從驅走了。

  戚瑤又道:“我死了之後,若是長公主來祭拜,你要攔著。”這說的是劉螢。

  如意道:“為何?”

  戚瑤淚濕鬢髮,恍惚間想起年少光景,輕聲道:“我不願見她……”

  忽忽半生已過,少時憧憬皆成空,受辱忍恥,無顏對舊友。

  她這一輩子,原是一步錯,步步錯。

  然而戚瑤多慮了。

  戚夫人之死傳到長公主劉螢耳中,不過只得了一聲嘆息。

  如今的太子泩已是個志氣消磨的中年人,只貪圖那片刻歡愉,何曾想過後果。

  事情鬧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泩嚇得心膽欲裂,把自己鎖在屋子裡,生怕皇帝問罪,吃不下、睡不著,旬月功夫就瘦了一圈,從大胖子變成了小胖子。

  又私下托人傳話給蒙南,言說萬一他不好了,要蒙南照拂他的後事與張氏子嬴禮云云。

  過了兩三個月,皇帝始終沒有傳召他。只他身邊的宮人統統換了新人。

  太子泩鬆了口氣,感到脖子上懸掛的利劍似乎撤走了——他卻不明白,這是被徹底放棄了。

  危機過後,太子泩又恢復了常態。

  這夜,他小憩醒來,忽見點燈宮女,纖腰艷目,又似戚夫人,又似多年前的張氏。他不由分說,強拉了這宮女,往床上顛鸞倒鳳去。

  那宮女已放棄掙扎,待覺出不對,哭著看去,太子泩已轟然倒在錦被之上、沒了呼吸。

  太子泩將他的生命定格在了最舒爽的一刻,也將他的人格定格在了最卑下的一刻。

  只太子泩與戚瑤留下的這個皇孫,排在太子泩這二年與眾宮人所生的孩子之後,為嬴十二。

  嬴十二始終未有姓名。

  宮廷侯爵之間,都私下稱這個孩子為“孽子”。

  這名聲傳到皇長孫嬴禮耳中,倒叫他生出一絲親近之心。

  畢竟,在樊媛等人看來,他嬴禮也是“孽子”吶。

  借著太子泩之死,呂雉鼓動眾臣,要求已滿十五歲的嬴祚入預政,學習如何治理這龐大複雜的帝國。與此同時,皇太孫的幾個哥哥,是該各就封地,還是出宮建府呢?

  問題拋到了胡亥面前。

  第245章

  即使沒有呂雉煽動群臣提出來,胡亥也會讓皇太孫嬴祚入預政了。

  至於長於皇太孫嬴祚的三位皇孫, 則仍養在宮中, 待大婚後出宮建府。

  本朝制,斷絕了皇子各據封國的可能。

  呂雉鬆了口氣。

  皇太孫嬴祚占據嫡長大義, 功課上敏而好學, 待良臣尊而重之,理政事不嫌繁累, 甫入預政,便得眾人交口稱讚。

  胡亥也悄悄鬆了一口氣——總算沒再養出個太子泩來。

  嬴祚早已在祭拜母親魯元時, 便於陵墓前暗暗起誓, 斷然不會做似父親那等儲君。

  卻不知道他的父親太子泩, 在年少時, 也曾是個聰慧的孩子,也曾被眾人寄予厚望。

  如今皇帝以農桑為首政, 又下令田租減半, 由十五稅一降到了三十稅一。自此以後, 這一農稅成為大秦定製。天下無戰事,次年, 皇帝又下令推遲男子服徭役的年齡三年,並縮短服役的時間。

  在胡亥治理下的大秦帝國, 律令上輕刑慎罰, 文化上收集天下藏書、在各郡縣開設蒙學,思想上推進大一統理念,外交上與南匈奴、烏桓開通互市。一時間百姓殷昌, 風移俗易,眼看著便是太平治世。

  歲冬,大夜宴。

  宴上,趙乾低聲匯報,“陛下,張良走了。”

  “朕知道了。”胡亥低嘆一聲。

  前番張良主動向皇太孫求肯,道已無再可教導皇孫之處,幽囚二十年,願得出外一觀。嬴祚不忍,再度求到皇帝面前。

  這一次,胡亥沒有駁回。

  而張良重返闊別二十年的社會中,見人人習隸書,誦秦書,無人再憶齊楚韓、無人再思燕趙魏。

  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而他被拋在了原地。

  憶往昔,他張良弟死不葬,散盡千金,博浪沙刺秦,聲動天下,豪情壯志好男兒。到如今,衣衫單薄伶仃人,故國不在,連故國文字已無人誦識。他的國,徹底亡了。

  張良黯然心灰。

  好不容易求來恩旨,可以自由出入了,然而張良卻只外出過這一次,便稱病不出,只鎮日在園中行道引辟穀之術。

  今日晨起,僕從入內室,卻不見張良蹤影,只在案上尋到一張字條,上書“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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