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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倆硬壓下好奇心不問了,嬴禮卻想見一見皇爺爺的畫,於是道:“罷了,放課後我來問。”

  “果真?”嬴祺與嬴禎驚喜不已。

  嬴禮仍是低頭練字,道:“誰叫我是你們大哥呢。”

  嬴祺嘴笨些,只是傻笑。

  嬴禎卻嘴甜,笑道:“還是大哥好。”

  待叔孫通一堂課講完,休息的間隙,嬴禮便上前,笑問嬴祚道:“你和拓曼在看什麼呢?”

  嬴祚一抬頭,招手笑道:“皇爺爺畫的橐駝,你也來看!”

  “倒是從未見過……”嬴禮一面說著,一面招呼後面的倆弟弟,“你們看看,是不是也都沒見過?”

  於是嬴祺、嬴禎也就順勢擁上來,看皇帝給皇太孫的“橐駝”畫。

  原不過是尋常事,卻偏偏落在了有心人眼中。

  皇孫們在屋子裡讀書,伴讀們都在窗外廊上候著。說是伴讀,其實乃是選的親近之家稍長的孩子。

  如嬴嫣的伴讀,便是臨光侯呂嬃的小女兒樊媛,時年十三歲。

  呂嬃是呂雉的小妹,嫁與了樊噲,在漢地乃是第一號的女霸王,飛揚跋扈,無人敢言。

  這樊媛乃是呂嬃老來得女,嬌慣異常。

  呂嬃送樊媛來給嬴嫣做伴讀,那是來鍍鍍金,接下來好為樊媛擇一門佳婿,比如左右相這樣的門第才堪匹配。

  因有這層親戚關係,太子妃魯元只把樊媛當成妹妹照拂。

  真論起來,嬴嫣脾氣火爆,樊媛卻比她脾氣更火爆。

  若只是脾氣火爆也就罷了,哪個貴人還沒點脾氣呢?

  偏樊媛在家中時,聽呂嬃念叨了一肚子從前太子泩後宮那點恩怨情仇的故事,如當初張氏之妖媚惑亂,嬴禮搶著出生占了個“長”字,偏她那太子妃表姐是個第一等的溫厚人,若不是後來陛下識破了張家的陰謀,又約束太子殿下閉門讀書,恐怕嬴祚這皇太孫的位子早已換了人來坐。

  所以在樊媛看來,她這入宮,哪裡是來做伴讀的,分明是要入龍潭虎穴。她是早已拿定了心思,太子妃表姐溫厚她管不到,但嬴嫣和嬴祚這對表外甥,可決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人欺負。

  這樊媛日常第一留意的,就是她母親呂嬃口中的那位“張氏孽子”嬴禮。

  嬴嫣愛乾淨,一下課便出來,拿濕帕子擦面上熱出來的細汗,抱怨道:“這夏天真是煩人,放了冰盆還是出汗。”

  倆小宮女服侍著嬴嫣重新梳發整衣。

  樊媛就歪靠在窗邊,盯著上前與皇太孫說話的嬴禮,低聲對嬴嫣道:“殿下,你瞧——嬴禮勾著咱們殿下不好好讀書,在那兒看什麼畫呢!”

  嬴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可不是幾個弟弟聚在一起低頭看畫。

  嬴嫣眉頭一皺,快步走進去,“啪”的一拍嬴祚的案幾,也不理旁人,只問她親弟,道:“嬴祚,你玩什麼呢?字都練好了?”

  嬴祚不知又哪裡惹了姐姐不高興,道:“姐姐你看麼?沙漠上的牛——橐駝!”

  嬴祺與嬴禎見勢不妙早溜了。

  外面候著的侍從聽聲氣兒不對,忙去尋了叔孫通來。

  下一堂課便提前了。

  老師入室,孩子們便各歸其位。

  嬴祚與拓曼還在小聲討論橐駝的事情。

  嬴嫣回過頭來,低聲怒道:“嬴祚,你還不認真聽課!小心我告訴母親!”

  嬴祚作個鬼臉,笑嘻嘻道:“母親只會叫你收斂性子。我還要告訴母親,你今日又發火嚇人了!不像‘公主的樣子’……”最後五個字,他故意學著宮中姑姑的腔調。

  嬴嫣氣得小臉漲紅。

  姐弟倆一個脾氣火爆,一個淘氣,你來我往幾句話的功夫,嬴嫣已是怒火上頭,再忍不得——她明明是為了弟弟好,他倒來氣她!

  “我叫你貪玩!”嬴嫣奪過那薄薄一頁畫紙來,雙手一錯又一錯,一灑落了滿地紙屑,“我替母親管教你!”

  拓曼在旁邊被嚇呆了。

  嬴祚也呆了一呆,猛地哭了出來,“皇爺爺的畫!”

  “什麼皇爺爺的畫?”嬴嫣明白過來後,也嚇白了臉,先是道:“你怎得不早說是皇爺爺的畫?”又逞強道:“皇爺爺最疼我,一幅畫又怎麼了?”然而已經聲音哽咽,到底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孩,已是惶惑無主,下意識望向窗外的樊媛。

  嬴祚一哭,嬴嫣也氣勢弱了,跟著嬴祺與嬴禎也大哭起來。

  只嬴禮比弟弟們大些,拓曼興許是沒反應過來,兩人看起來倒還鎮定。

  叔孫通的課便講不下去了。

  樊媛隔著窗戶喊道:“怕什麼?陛下賞賜的畫,想來原也不是給皇太孫殿下課上看的。都是旁邊的人心思不正,引逗出來的錯處!”

  她本是指嬴禮,誰知旁人聽了,都當她是在說坐在嬴祚旁邊的拓曼。

  拓曼的伴讀是劉螢胡地心腹的兒子忽巴,年方十四。

  聽了樊媛的話,忽巴立時不幹了,瞪起眼睛,用上了才學的成語,怒道:“你含沙射影,說誰呢!”

  裡面正主們哭聲未歇,外面伴讀們又打作一團。

  守在外間的姑姑侍從們忙都進來,好容易把各人都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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