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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能得感到不對。
他早就該把這新閼氏鎖起來了,可是一直捨不得。
他欺瞞過自己幾次,把她留在身邊,也許可以透過新閼氏給大秦皇帝傳遞假的消息。
但他不是能欺騙自己的人。
右賢王渾邪去劫掠馬邑城,至今未歸。
“把閼氏的東西都收起來。”冒頓命令女奴,道:“把拓曼抱到我帳中。”
拓曼是劉螢所出的兒子,已經三歲了。
劉螢抱膝坐在柔軟的羊毛毯上,仰頭望著冒頓,唇角噙著溫柔的笑意,毫不慌亂,更不難過,就好像她等待這一天的降臨已經很久了。
第217章
隨著冒頓的命令, 帳中的女奴卻都不知所措地望向了劉螢。
五年來,劉螢身邊的女奴都是她自己在管理,冒頓並不介意給他的閼氏這點權力,在他看來,這些連牛馬都不如的女奴,並不值得他去費心。
五年來, 劉螢斷斷續續收留了幾十名曾陷入絕境的女奴,還有來往商人送來的各地侍女,甚至還有來自大秦的女子。
而這五年來,她們當中的大部分都已經在胡地嫁人生子。她們都是乖順的、黯淡的,與帳中的毛毯擺件無異,全然融入了背景中。
天所立匈奴大單于冒頓大為驚怒, 萬沒料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現了第二個“單于”。
冒頓掃了一眼毫無舉動的女奴侍從, 陰狠道:“既然像死人一樣聽不懂我的話,那麼就真的死掉。”
他一招手, 似乎要傳召他的扈從。
劉螢柔聲道:“單于要關我也罷, 要殺我也好, 總該有個罪名。”
冒頓盯著她, 冷聲道:“你以為這次還能逃得過嗎?”
“我不明白單于在說什麼。”
冒頓將懷中揣了一日一夜的帛書摔在劉螢面前,道:“這是你的信件, 被我截獲了。上面的文字,不是秦人文字,更不是胡語。你究竟與何人通信, 要用這等秘密的文字?”
劉螢目光落在那攤開的帛書上,神色一動。
只見那帛書上用墨筆寫著:mayigdashengyouxianwangyisigsulikaiyaojinyaojin
冒頓見狀,欺步上前,俯身盯著劉螢,道:“寫的什麼?你在與誰通消息?”
劉螢在心中默念了幾遍,便確知了內容:馬邑城大勝,右賢王已死,從速離開,要緊要緊。
贏了。
劉螢心中鬆了口氣。
冒頓不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抓住她肩膀,急問道:“你在和大秦的皇帝通信是不是?”
劉螢只覺肩頭生疼,輕聲道:“單于為什麼會這麼想?”
冒頓一愣,盯著劉螢,道:“我不該這麼想嗎?”
劉螢垂眸一笑,道:“原來我身邊也有背叛者。”
算著信該來的日子,卻什麼都沒出現。
自昨日起,劉螢便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是給冒頓截獲了。
冒頓道:“信上寫的什麼?你告訴我,我讓你少受些苦頭。”又道:“你還有多少事情是騙我的?我知道你那個被燒毀了面容的女奴沒死,說什麼得了怪病燒死了,都是謊話。我的人見到她在咸陽出入了。”
皇帝身邊有冒頓的耳目?
劉螢心中一驚,卻是道:“單于只拿到了這一封信嗎?”
冒頓道:“上一封信的內容,你身邊的人摹寫給我了。但不管是我們的人,還是從大秦俘獲的人,都不認識這種文字。”
“五年前,我備嫁入胡的時候,跟隨大秦的皇帝學的這種文字。”劉螢輕聲道,帶著淡淡的笑容。
冒頓五指用力,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膀,嘶聲道:“你從一開始,就是來為他做耳目的!”
劉螢在他手中,像是枚隨時會融化的雪娃娃,她並不喊痛,輕而溫柔道:“在我學這種文字的同時,我也在學胡語。”
冒頓一愣。
劉螢臉上的笑容輕而恍惚,“那時候的我,不知道自己會嫁給你。我以為這遙遠的胡地,是比刀山火海更可怕的存在。我以為這匈奴的單于,是個茹毛飲血的野人,是個殺妻弒父的兇手……”她的目光漸漸凝在冒頓臉上。
冒頓鬆開了鉗住她肩膀的手。
劉螢無限眷戀得撫摸著丈夫英俊的面龐,含淚笑道:“我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英武、體貼甚至溫柔,是我可以倚靠的丈夫,時而又是最頑皮的孩子。我更沒有想到我們的孩子,會那樣可愛聰慧,叫我徹夜抱著他不捨入睡,叫我恨不能為他粉身碎骨流盡最後一滴血。”
帳內帳外一片岑寂,唯有火盆呼呼的燃燒聲,和劉螢溫柔哀傷的低訴聲。
“可是太遲了。”劉螢含淚凝視著丈夫,道:“我已經做錯了太多。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如果你願意原諒我……”
冒頓死死盯著劉螢,道:“你是真的後悔了嗎?”
劉螢沒有說話,只是仰望著冒頓,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冒頓從來沒有見過他的閼氏笑得這樣丑過,丑得叫他心碎。
劉螢長嘆一聲,道:“後悔也已經沒有用了……”
“別騙我。”冒頓忽然道。
劉螢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