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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北極抬起兩臂:“你要不要找人來查查我有沒有藏兵器?”

  越季看著他的寬大外氅,是素布的,就像那日披在她身上的外衫。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又不喜歡錦衣華服了……

  “什麼?哦,沒這個必要,你想幹什麼還用兵器麼?”

  祝北極點頭:“那我便去了。”

  “其實你也沒必要非陪著六哥不可的。因為你,五花城才能苦守這些天,我們沒什麼不放心的。”

  “是我不放心。”

  城門大開,祝北極與越孚一同出城來。

  王弼當著眾人取出凌霜局的菊花鐵烙。越孚挽起衣袖。

  當日,越季兄妹、叔侄一同朝南而跪,相對而泣。

  而不遠處的靜室中,卻是另一番情景。

  王弼道:“虧得老臣還有三分薄面,世子他們沒有開旨查驗。奉旨是真,只是那封旨意,可不是為越家平冤昭雪的,而是追究殿下您擅自離京,並護送您回京。”

  護送,說得實在太客氣了。祝北極道:“公公費心。您言而有信,我也必信守承諾。”

  王弼雙眼似乎一亮,瞬間又變得平定:“殿下信義,老臣不敢有疑,可還是要斗膽問一句,您當真……不後悔?”

  “當年若沒有公公,我早已胎死腹中。七歲那年,我中箭命懸一線,要不是公公請師父來救治,黃泉路上便又多了個短命鬼。三世為人,全仗公公大恩。所以,就算您這次不鼎力相助,能幫您達成心愿,我也心甘情願。”

  聽了這樣的話,王弼也不覺動容:“您也請寬心。雖然親王擅自離京不是小事,可您是陛下唯一的親骨肉,只要不當真犯了陛下的忌諱,就不會有什麼大事,縱有責罰,不過是堵悠悠眾口。況且還有太后為您做主,老臣自然也會從旁幫襯。”

  “我並沒有擔心過。”

  “那就請殿下儘快與老臣一道上路吧,回去越早,過錯越小,也省得給心懷叵測之人大做文章的時機。”

  “……好。”祝北極道,“請公公稍後片刻,我去同越……六公子道個別。”

  王弼看著他,眼裡有一種看透世事卻不道破的圓融,似乎是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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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北覲不慣騎馬,可一直咬牙不肯換轎,尾椎疼得發麻,外面一定已蹭掉了一層油皮。爬下馬,他將所有的怒火一股腦都發在祝北赫身上,一拳砸了過去。

  祝北覲從懂事以來就未打過人,甚至這一拳的力道應該怎麼使都不知道,全部力量都在身上,整個人撲了過去。

  祝北赫稍微閃身就避開了,祝北覲卻險些跌倒。

  祝北赫也是一肚子火氣,冷笑道:“一個私自出京,一個出手打人。一個個的,都瘋了!”

  祝北覲怒道:“我去之前,是怎麼叮囑你,你又是怎麼應承我的?!”

  祝北赫懶得應付他:“有這個功夫和我算舊帳,還不如去看新戲。這齣英雄救美,人家可是做了個十足十。”

  祝北覲聞言一愣,一甩袖而去。

  “越季——”

  祝北覲做了一件此生前所未有之舉,雖然算不上驚世駭俗,卻足以嚇唬自己。之前所有的後悔自責、焦急擔憂,都在見到她安然無恙的一剎爆發。他略作停頓,似乎在給自己鼓氣,心房鼓得砰砰砰,臉紅脖子粗地衝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他不太會抱,格外用力。

  一巴掌拍在她背後的傷處,她一聲沒吭倒在他懷裡,差點沒疼暈死過去。

  門外的祝北極一下剎住腳,站了一會兒,那句得意洋洋的‘我要同世子私奔!’在心中刮過。他轉回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誒誒——那個……你放手放手,我要死了。沒事的,真的沒事,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有更重要的事……嗯嗯好,我更重要更重要,你是被人騙了……你先放手……”

  連掙帶勸終於讓祝北覲鬆開手,越季連忙奔到窗邊,她方才似乎瞥到一個人影。什麼也看不到,越季丟下祝北覲就往二樓跑,還是看不到,一氣跑到三樓,可以看得很遠。

  果然是祝北極,那一剎她腦中什麼都沒有,天高雲淡,她只想放開嗓子:“餵——”

  可是她沒有喊出聲。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

  王晨嬰款款而來,面帶微笑:“怎麼這麼久?可有什麼麻煩,叔父讓我來瞧瞧。”

  其實並不久,以王弼的為人,也絕不會讓人來催。不過,都不重要了,祝北極淡然道:“回去吧。”

  越季就這樣默默看著兩個並肩的背影,一個高大一個窈窕,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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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北赫和吳仲箎當然不會甘休。彈劾的奏摺並不比王弼一行走得慢。讓王弼頗感詫異的是,人在江南一向事不關己不關心的揆文王也憑空插了進來,義正言辭地指責祝北極擅自離京的罪過。

  王弼以為,承平帝為了護短,一定會在輿論未成之前儘快大事化小,可是這一次,他想錯了。承平帝竟然不動聲色,任憑宗室、權臣和言官大放厥詞,什麼恃寵而驕、罔顧國法、居心叵測,甚至亂臣賊子……直到謗書盈篋。

  火已成勢,再難撲滅。王弼也再沉不住氣,趁奏事之便小心問道:“今日內閣又送來票擬,似對殿下不利,老臣斗膽,敢請問陛下聖意?”

  承平帝站著翻看一本書,似是心情不差:“他這次做得也太離譜。朕沒讓他去就藩,已是天大恩寵。在京藩王膽敢離京,還占城對抗當地守軍,說他謀逆也不未過。”

  說得輕描淡寫,王弼的心卻一沉:“您當真覺得,殿下會對您不忠?”

  啪的一聲很突兀,王弼全神貫注,不由一驚。承平帝將書合起,撂在案上,似笑非笑:“有金鐘不撞,卻去撥鐃鈸?有個九五之尊的父親不去效忠,反倒要去謀逆?他若真蠢到這步田地,就不是朕的骨肉。朕,並未懷疑過他的忠心。”

  “那,您……”

  殿外太監高聲道:“太后駕到!”

  聞言,承平帝慢慢露出笑容。王弼一怔,這種笑……忽然,他似乎明白了。

  殿門關閉了近一個時辰。

  門終於又推開,新漆的光彩難掩老朽的木質,發出艱難的‘咯吱——’一聲。

  太后是被侍女攙扶而出的。

  次日,承平帝率王公重臣祭祀先帝。夜來先帝入太后之夢,囑託她如今天下太平,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他心愿已了,那道‘北狩’的遺旨,也不必再留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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