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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了這麼多不如說你怕死!放心,又沒要你去,你就安安穩穩留在這兒跟你的如意郎君卿卿我我吧。還是你怕萬一我和三哥獲罪,連累了你的大好姻緣啊!”

  越季終於忍無可忍,一提沙啞的嗓子:“祝斗南詭計多端,誰知道那張軍令是真是假,就由著他幾句話,我們就要跟奮武王斗個兩敗俱傷麼?”

  “祝斗南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偽造軍令。祝堯封他早就覬覦我越家兵權,幾次想要奪也奪不去,想要聯姻又聯不成,還不趁此機會落井下石麼?這些陰謀詭計爭權奪勢,你懂還是我懂?你一個只懂吃喝玩樂的丫頭,懂個屁!”

  越季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就算我啥都不懂,單憑我對祝斗南的了解就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能輕信!”

  越孛也不想跟她再糾纏了:“大伙兒聽著!受過我越家大恩的,有血性不怕死的,都跟我走!”

  越季道:“不許走!”

  一個是領兵的孫少爺,一個是老國公生前風光無限的孫小姐,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聽誰的。

  “你們聾了傻了還是怕死?”越孛怒道,“軍法軍紀也敢不從?”

  越季被他氣得冷笑:“在宣府鎮內,帶眾兵去找宣府主帥滋事,還說什法紀?”

  “這什麼世道?奸人當道!不管他什麼法紀了,報仇再說!”

  “好!”越季道,“不講法紀,就講家規!”

  “長兄為大,現在三哥是長兄,他不說話,就都聽我的!”

  “不是這麼論的吧?一家之主,以嫡以長,爺爺不在了,自然是大伯當家。大伯在京中,大哥在張掖,眼下,長房嫡長曾孫越三千說了算!越三千——”

  “啊……啊?”越三千一愣,趕忙嚴肅起來,“我、我、我……”

  越孛大聲道:“你結巴什麼?你怎麼樣倒是說啊!”

  “我——”越三千斬釘截鐵,“我全都聽姑姑的!”

  “三哥,你說句話。”越季走到越存面前,儘量心平氣和,“二伯命你們前來,難道不是為了共同抵禦韃靼?而是為了跟宣府主帥爭個你死我活?你有火器奮武王有火器,一旦開了火炮,不用韃子從外頭攻了,咱們從裡頭就把城給轟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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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高瞻道,“怎麼回事?當初叫囂得那麼凶,雷聲大雨點小?”

  祝斗南皺眉道:“都是一群色厲內荏的孬種!”

  高瞻擔憂道:“跟忽而赫約定的時間,就剩幾天了。奮武王和越家不除,豈不要食言?”

  祝斗南不理他聒噪,朝著窗外眯起眼:“張家口堡吵得沸沸揚揚,你說,祝堯封聽到消息沒有?”

  “兩地離得這樣近,自然聽到消息。以奮武王的火爆性情,說不定立即就會帶著印信親來張家口堡。到時候,三面對質,豈不麻煩?”

  “他到不了張家口了,更不可能當面對質。”

  “殿下的意思……”高瞻頓時醒悟,“臣明白了!”

  祝斗南不屑道:“你明白什麼了?”

  “殿下莫非要沿途設伏,將奮武王……”

  “記住,要用火銃。一來,火銃威力大,確保萬無一失;二來麼……”

  “二來,眾所周知,越家帶了大批火器,容臣再添些油加些醋,這行刺親王的罪名,還怕落在旁人頭上麼?”

  “一定要安排周詳。孫成玉身邊要安插得力之人。只要得了祝堯封印信,立即在張家口和宣化兩地同時開城門,放韃靼軍進城。進了城,越家就算負隅頑抗,也只能巷戰,火炮,就成了廢鐵。這幾天,祝北覲要嚴密監視,一旦起事,立即拘禁,日後,他是制約揆文王的重籌。”

  “是!臣立即安排。”

  “慢著。在這之前,有一事,一定要先做個了斷……”

  “請您示下。”

  祝斗南卻答非所問地自語道:“事到如今,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本王去路。”

  事到如今,也再無一條退路。京中,那要命的孽種禍胎正一日日壯大;眼前,內外交逼不提,還有伺機而動的越季和祝北覲,一有機會就會揭發他曾經的陷害。

  祝斗南慢慢重複道:“任何人……”忽地聲音一冷,仿佛下了最後的決心,“召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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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之夜,子時一過,便是十五了。月亮正圓。可他們越家呢,人鬼殊途,活著的,四分五裂。

  為了讓他們安心,越季一早熄燈躺下,手裡拿著爺爺最後寫給她的一封家信。漆黑一片,一個字也看不見,可不用看見,每個字都在心裡,可就是想緊緊攥著,好像小時候攥著爺爺粗粗的手指,寂靜的夜熱鬧起來,滿耳都是快活的大嗓門兒:多吃點多睡點多穿衣……

  越季突然失聲而哭,怕人聽到,忙得緊緊捂住嘴。

  不知哪裡飄來幾聲曲,單調、斷續,像是怕這夜不夠淒涼……

  越季突然一怔,這聲音,是吹葉而成,竹葉。小時候,六哥常常吹竹葉給她聽,即便她那時淘氣沒耐煩,也還記得零星的調子,騰地一下坐起,輕手輕腳披衣下地。

  追隨著曲聲,她竟一直到了城邊。

  剛經歷一次生死大劫,心有餘悸,可她就是相信,曲子那麼柔婉,吹曲子的人絕不會害人。

  不知不覺,已出城很遠,曲子幽幽一個尾音,戛然而止。

  這裡是一片荒郊,四際悄然,只有蟬聲蛙鳴。

  “咴兒咴兒——”

  突然出來的一聲馬叫嚇了她一跳。難道這裡還有野馬?循著聲音走過去,越季看到樹叢中的一匹高頭大馬,通體純黑,神駿無比。看它鞍韂俱全,絕不是野馬,還……似乎有些眼熟,她還不及細想,猛然向一邊轉過頭去。草叢中,隱隱伏著個人。

  越季十分警覺,立即拔出‘無痕’,觀察片刻,發現那人似乎真的不能動了,才小心地一步步靠近,先是劍鞘戳了戳他背,見他仍然不動,這才挑著他肩,慢慢翻了過來。

  首先入眼的,是一副冰冷的面具。

  是那個北極星?越季一下想起來,那匹黑馬,就是當日在嘉福寺中見到的,祝斗南的坐騎。想來,北極星應該是出來辦什麼要務,祝斗南將馬借了給他。

  越季抽了抽鼻子,血腥氣很濃,再看去,四周的草、他身上到處都是血跡,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救呢,還是不救呢?本來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可他是祝斗南的人,平日裡雖然深居簡出,沒有像高瞻那幫人一樣明目張胆地為虎作倀,可焉知暗地裡不是同流合污?這麼想著,越季由不得蹲下來,細細打量他,雖是躺得狼狽,依舊能看出頎長矯健的好身架。上天既然能給他這樣一副身骨,有什麼理由配上一張其丑無比的臉呢?她更相信,他的臉是毀於後天的外傷。想著想著,她不由朝他的面具伸出手,雖然隱約覺得不妥,就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寸一寸地接近,已經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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