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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畏寒,冰天雪地不願外出,尤其是今日已幾番折騰,可人家來接的暖轎就停在門口,祝寰澤不好推脫,便穿暖和了上轎,一路心下狐疑。

  鍾離王府正殿中一派肅然。祝斗南居中而立,一旁坐著位一品大妝的中年婦人,下頭,長史司的屬官們分列兩邊。祝寰澤猜那婦人該是新封的提毓夫人,便彼此見了禮。

  太監呈上一封信。祝寰澤看了一眼,尚未開封,道:“這是?”

  “翊坤宮秘送信箋。”

  祝寰澤心內訝異,塵埃剛落,翊坤宮這是想做什麼?祝斗南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

  “這……這……信里寫了什麼?”

  祝斗南正色道:“叔公為證,斗南未敢拆封。”

  祝寰澤點頭不止:“不錯。宮內宮外私相通信,有違禮法宮規,不拆,是對的。”

  “此事,還請叔公處置。”

  祝寰澤年老世故,做了幾十年宗正,八面玲瓏,向來不會貿然得罪人,推脫道:“這宮闈之內的事,不在本王職權之內,這……”

  “斗南是自請責罰。”祝斗南說罷,拔下玉簪,摘掉發冠,鄭重跪下。

  這一下祝寰澤更慌了:“快快起來,你謹守禮度,何過之有?”

  “是他不好。”提毓夫人站起身,“今天的這場風波,雖說是捕風捉影,可是,根深不怕風搖動,樹正無愁月影斜。說到底,還是他平素招搖、輕浮所致,該罰,該重罰。”

  祝寰澤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斗南能夠反躬自省,實在難得。既然如此,容本王想想,不急在一時。”

  “還有這封信。”祝斗南仿佛連碰也不想碰,示意太監送上,“還請叔公代為轉交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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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平帝將一封一封的奏摺丟在案上:“你也請戰,他也請戰,戰、戰、戰、一場戰要燒掉國庫多少儲備,燒掉黎民多少血汗?貪伐勝之名,奪民之用,廢民之利,一群沽名釣譽的亂臣!”

  王弼看過一眼,最上是一封是聯名奏摺,九原公方剸犀、荊門公嚴崇和右督軍越臥雲,說道:“好在,鳳翔公並沒有蹚這趟渾水。”

  承平帝冷笑一聲:“越轂?最老奸巨猾的,莫過於他。這三十年來,裝作一副足不出戶、不問世事的模樣,哪一天忘了爭權奪勢,哪一天不想著興風作浪?你看看九邊重鎮,多少掌兵的是姓越的!他不蹚這趟渾水?他若聯名,豈不犯了三公逼宮的惡名?越臥雲是他長子,與他親自出面又有什麼差別?”

  “皇上請息怒,人云亦云、吠形吠聲,也是常情。”王弼略作停頓,轉而問道,“關於貴妃娘娘,該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承平帝稍作平復:“這次的事,鍾離王處理得十分得當,朕心甚慰。那封信朕已看過,倒也沒什麼不妥,不過是為花燈之事道歉。只是這宮內宮外私自傳信,到底犯禁。這個女子,表面柔順,其實倔強,這一點,倒像她姑姑,只是,在深明大義上,相差甚遠。俸也罰了,用度也減了,仍不能小懲大誡,實難……”

  承平帝一邊和王弼說話,一邊隨手翻著內閣對所呈奏摺的票擬,翻到一頁,手停了下來,凝目片刻,面色轉緩:“你看看。”

  “‘司天監奏,近日天狗星現,吉少逆多,有血光,忌刀兵’,審時度勢、順天應人,實不宜用兵。”

  王弼明白了。如今主戰勢強,主和一派便拿出了這用天象預警的老伎倆。內閣首輔溫藹年事已高,掌實權的其實是次輔吳伯塤。票擬的主張,大半也就是吳伯塤的主張。

  承平帝嘆了口氣:“身單力薄,難敵天下洶洶,但至少讓朕知道,還有幾個忠直孤臣。”復嘆一口氣,又道,“吳貴妃年歲尚輕,一介婦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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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寰澤在廳中坐等,一杯茶,拿起放下,放下又拿,今日總覺得周身不自在。

  裡頭腳步聲響,祝斗南邊走邊笑著拱手:“今晨喜鵲上枝,喳喳不停,我道是有喜事,果然老老叔公便大駕光臨了。”

  “唉!你年紀輕輕,怎麼也學他們,信起這些來?”

  “他們?”祝斗南帶笑坐下,“誰呀?”

  “就是那些到處亂傳……亂傳……唉!”

  “傳些什麼?叔公但說。”

  “日前,司天監上奏,天狗星現,吉少逆多,有血光。”

  “聽說了。”

  “這天狗星,也就是天狼星,蘇東坡詩云:‘西北望、射天狼’的天狼星。”

  “叔公隆而重之,不會是專程來對我講星象天文,或是詩詞歌賦吧?”

  “如今朝野紛擾,我哪有那般心思?說起來,都是那些主戰的武夫給鬧的,成日裡戰、戰、戰個不停,惹得天狗星臨世預警。”

  “這與我有關?”

  “本來,是毫不相干的,可這世上就偏有那麼多貧嘴薄舌,無中生有之人,唯恐天下不亂。非是要說,天狗星現,是因為朝中出了重大變故。若說這變故麼……近來最大的事,莫過於,鍾離王還朝。”

  祝斗南笑了兩聲,展開手中摺扇:“這果然是無中生有了,叔公您相信?。”

  “自然是不信!”祝寰澤也尷尬地笑笑:“只不過,這流言紛紛,傳得滿京城,赤舌燒城,人言可畏啊。尤其,你是先皇與太后唯一的嫡孫,身份貴重,更是經不得一點玷污。叔公掌管宗人府,為你的名譽前途,責無旁貸。”

  “叔公有心了。依您的意思呢?”

  “也是他們的胡言亂語,說什麼命帶天狗之人,胸口有痣……”

  祝斗南打個哈哈:“胸有大志,豈不是好?”

  “不然,不然。剛才說了,天狗星,也就是天狼星,這命帶天狗之人,若是痣在胸左,則為‘狼心’,痣在胸右,則為‘狗肺’。”

  祝斗南收起笑容:“斗南,胸口無痣。”

  “沒有最好,沒有最好,只是……”

  “難不成,叔公還要親自驗看麼?”

  “這……”祝寰澤強作笑臉,“天氣尚寒,明日,我們家的北定和北安打算到小湯山溫泉湯沐,一來驅寒,二來休養。你自從來京,還沒去過吧?風光不錯。你們是從兄弟,又都年紀相仿,正該多加親近,不如明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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