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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她大概是極其護著那個學長的,寧願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也不願意辛苦他半點。大概這就是她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只想盡心盡力對那個人好,自己卻半點也不想麻煩別人。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目光停在那道幾乎難以察覺的粉紅色痕跡上,卻又覺得此刻的氣氛已經不允許他做這樣親密的舉動,於是只得對她笑一笑,轉身離開。

  南橋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南橋了,沒了疤,更自信了,也更漂亮了。

  她不再是那個黯淡無光不起眼的小石頭,而是變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從今以後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能抬頭看到她的美。

  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南橋了。

  人來人往的機場裡,南橋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似乎很失望地拎著行李走向了安檢。

  她想要追上去,想要抱住他,想要告訴他她多開心他千里迢迢趕來看他,想要告訴他她是多麼不舍他就此離去。

  可是她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挪不動步子。

  你還在痴心妄想些什麼呢?他真的就只是把你當妹妹啊。

  他的牽絆在法國等著他,而你,他希望你也有所牽絆,從此不要再痴痴地惦記他。

  那個人走過了安檢,轉頭朝她揮手,一臉溫和惆悵的笑意,像是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妹。

  南橋踮腳跟他揮手,卻在他背影消失不見的那一刻淚如雨下。

  易嘉言,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看到我的心呢?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像一個女人喜歡心愛的男人一樣。

  我多痛恨我是你的妹妹!

  機場裡有無數送別的人,有熱烈擁抱的,有踮腳親吻的,可那些都不是她和他能做的事。她就只能靜靜看他遠去,末了還要假裝開心地揚起笑臉揮揮手,轉過背才能掉幾滴淚。

  南橋蹲在機場門口痛哭失聲。

  她真的,真的受夠了這種日子這種忍耐這種暗不見天日的煎熬!

  ☆、第29章

  周三上午,南橋沒課,外面陽光正好,她把窗簾拉開,坐在客廳里看書。

  老校區裡有很多教職工居住的居民樓,和她們這幾棟新修的宿舍面對面。不同於新宿舍的紅白磚牆,居民樓是沒有貼瓷磚的那種最老式的水泥牆壁,爬山虎和一些不知名的紅花點綴在牆壁上,青苔和泥土反而給人一種寂靜又活潑的美感。

  也看不進去書,她盯著窗外失神。

  片刻後,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有人噼里啪啦在放鞭炮,一群人歡天喜地地喧鬧著。她忍不住合上書,走到窗台邊上去看。

  原來是在辦喜事。

  新郎官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笑吟吟地站在一樓的樓道前,有人在吆喝:“新娘子,你老公來接你啦!趕緊開開門!”

  周圍的人笑得前仰合後。

  大概是新娘子那邊的親戚在門裡也跟著吆喝:“要我們新娘子開門,先把紅包掏出來,看看夠不夠大再說!”

  新郎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好幾隻紅包,恭恭敬敬地從門fèng里遞了進去,不一會兒,大門忽然開了,一群人歡歡喜喜地沖了出來,把他圍作一團。

  “我的呢我的呢!”

  “我也要紅包,姐夫,給我紅包!”

  “哎哎,還有我的!”

  ……

  南橋靜靜地站在窗邊看著這熱鬧的一幕,卻注意到在這喧譁的旁邊,有個小姑娘躲在居民樓側面的小巷子裡。她穿著很漂亮的裙子,看樣子應該也是來參加婚禮的,卻不知為什麼獨自坐在巷子裡,埋頭不吭聲。

  朱恬恬起床了,從廁所里洗漱完畢,伸著懶腰走出來,沒好氣地說:“還指望睡個懶覺呢,結果外面鬧嚷嚷的不知道在幹嘛,我在被窩裡掙扎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只能爬起來。”

  她湊到南橋身旁往窗外看:“哦,搞半天是在辦喜事。”

  她也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樓下的那個小姑娘,禁不住疑惑地問:“誒,你看她,人家都歡天喜地的,這小孩兒怎麼埋頭坐在那兒?是,是在哭嗎……”

  正說著,小姑娘的媽媽就開始找她,一邊到處搜尋,嘴裡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云云,云云?”

  她悶聲答了句:“我在這兒!”

  她媽媽跑到了巷子裡,一把拉起她:“躲在這兒幹嘛啊?快點,你哥哥的婚禮要開始了,咱們得坐車去酒店了!”

  小姑娘往後一縮,紅著眼睛嚷嚷:“我不去,我不去!”

  “你哭什麼呀,今兒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你少給我掉眼淚!多不吉利啊!”女人著急了,伸手就去抹她的眼淚,“你這孩子在哭個什麼勁兒啊,好端端的,叫人看了又得說你不懂事了!”

  “我不要哥哥結婚,我不要!”小姑娘一把拍開媽媽的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不要他結婚,不要新娘子!”

  小姑娘也就六七歲大的樣子,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還直抽抽,上氣不接下氣的。

  她媽媽急了,伸手要打她,新郎卻聞聲而來,幾步跑來將小姑娘護在了身後:“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就哭了啊?”

  他蹲下身,把小姑娘摟在懷裡:“跟哥哥說說,誰欺負你了?”

  一邊說,一邊給女人做手勢,示意她先走,他來安慰小姑娘。

  女人又低聲說了兩句:“那行,你趕快,她就這脾氣,一天到晚老愛哭。要實在勸不了,你忙你的去,新娘子還等著呢,哪有時間讓你在這兒哄她這小孩子脾氣?”

  朱恬恬看得無聊,走到客廳里去拿昨晚買的早點,還問她:“誒,這兒有蛋糕,你也來吃點吧?冰箱裡好像還有牛奶,我去熱一熱。”

  南橋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巷子裡的那一幕。

  西裝革履的新郎將小姑娘摟在懷裡,輕聲問:“怎麼了,怎麼哭了?”

  小姑娘一邊抽噎一邊指控他:“你,你騙人!大騙子!”

  “呵,我怎麼就成大騙子了?”新郎有些好笑,刮刮她的鼻子,“原來是我把你惹到了?說吧,我哪裡做得不對了?”

  他一問,小姑娘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說:“你,你答應過我的,說好了等我長大娶我當新娘子,你,你答應過的……”

  說到後來,已然變成了嗚咽聲,再也聽不清她在念些什麼。

  男人啞口無言,片刻後笑出了聲,一把將她抱住了:“傻孩子,真是傻孩子……你要知道你永遠是我的妹妹,哥哥就算有了新娘子,也絕對不會不要你的。”

  他覺得這樣的妹妹很可愛,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可是小姑娘只是一個勁哭,眼睛紅紅,鼻子紅紅,雙頰紅紅。

  男人安慰了她一陣,外面有人叫他了:“新郎官跑到哪兒去啦?再不來,你家新娘子要被人拐走咯!”

  他回頭應了兩聲:“就來就來,馬上就來!”

  抱起妹妹,他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安慰,很快就消失在南橋的視線里。

  朱恬恬從廚房裡走出來,端了兩杯熱牛奶招呼她:“誒,還站那兒看什麼呀,結婚嘛,又不是沒見過。快來快來,把牛奶喝了,一會兒我想去書店逛一逛,剛好今天太陽好,你陪我去,成不成?”

  沒聽見南橋應聲,她疑惑地端著牛奶走到窗邊:“幹什麼呀,看得這麼失神?”

  拽了拽南橋的手臂,看清南橋的表情之後,她一下子呆住了。

  “你,你怎麼哭了?”

  窗戶邊上,暖融融的陽光從頭頂灑進了屋子,一地細碎的金黃。

  南橋站在窗邊,大夢初醒般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她慌忙擦著那些好像永遠擦不乾的眼淚,連勉強的笑容都很難擠出來一個。

  朱恬恬看看窗外,再看看她,表情慢慢凝重起來。

  回想起前些天在走廊上拎著酸辣粉時看見的那一幕,黑暗裡相距咫尺的兄妹……她忽然把牛奶放在了一邊的柜子上,一把拉過南橋。

  “你過來,我們談談。”

  談什麼?

  有什麼好談的?

  她的秘密是一份難於啟齒的感情,不能說,也不能忘。從十七歲那年愛上一個人,做夢般在他的庇護下成長至今。他是這世上對她最好的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卻也是她永遠沒有辦法得到的人。

  ***

  回程很漫長,易嘉言坐在飛機上卻忽然興致缺缺。來時覺得窗外那司空見慣的雲層也美得令人屏息,卻沒料到離開的時候心情會如此低落。

  他該欣慰的,畢竟南橋一個人過得很好。

  不,不是一個人,她已經找到了可以照顧她的那個人,今後只會過得更好。

  里昂的機場,盧雅微站在出口處等他。

  易嘉言從大廳里走出來,看見她一身火紅的大衣,忍不住笑起來:“怎麼,提前過聖誕嗎?”

  “沒有,就是喜歡當人群中的焦點而已。”盧雅微笑著伸手去接他的包。

  “我自己來。”易嘉言沒有同意。

  “你一個人又拎箱子又背包的,我打空手像什麼話?畢竟我也是來接人的,好歹讓我拿出接人的樣子吧?”盧雅微瞪他。

  “沒事,我自己來。”還是那句話,一模一樣的語氣。

  盧雅微有些泄氣,跟在他身後往外走的同時,噘著嘴嘟囔:“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都追你大半年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就算是塊冥頑不靈的石頭也總該動心了吧?何況我還是個明艷動人的大美女……”

  易嘉言似笑非笑地回頭看她:“當初一起來法國的時候,我分明說了只是同事關係,誰同意要和你發展什麼了嗎?你自己心懷不軌,還怪我不為所動?”

  盧雅微看著他,看著那張雅致的面龐上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忽然就不笑了。

  她走上前去問他:“見到南橋了?”

  “見到了。”

  “她過得怎麼樣?”

  “過得很好。”

  “那你這下總該放心了吧?手頭上事情這麼多,還非得千里迢迢趕回去看她,之後幾天有你受的。”

  “……”易嘉言沒說話。

  盧雅微再看他片刻,忽然來了氣。

  “你騙誰啊,說是不放心她一個人過,所以說什麼也要跑回去看一眼。如果她過得不好,你露出這副傷心欲絕的表情也就算了,可你也說她過得好,你現在又在擔心個什麼?”

  “我沒有擔心什麼——”

  “你夠了吧,易嘉言,騙騙自己也就算了,何必把別人都當成和你一樣的傻子呢?”盧雅微仰頭看他,平靜地說,“我也跟了你這麼久了,不見得比你聰明,但我也不是傻子。你想什麼籌劃什麼我也許不知道,你有了什麼新的合作計劃我可能也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看得很明白,你心裡一直惦記著她。”

  易嘉言站在那裡沒說話,片刻後才說:“她是我妹妹,惦記她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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