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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在醫院大門外撞見那輛恰好停下來的黑色轎車的,她一愣,看見易嘉言推開車門,沈茜也從副駕駛跑了下來。

  沈茜看見了南橋,像是瘋了一樣衝過來,卻又在看見她露出來的額頭時腳下一滯,再也邁不動步子。

  南橋靜靜都站在那裡,目光越過沈茜,定定地定格在易嘉言面上。

  他看上去很嚴肅,不苟言笑。

  還穿著西裝,領帶也一板一眼都系在裡面,大概是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換身衣服。

  他看著她,眼神里不知是什麼情緒,波濤洶湧。

  沈茜終於抓住了南橋的肩,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問她:“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在幹什麼?”

  南橋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額頭,笑著說:“你看,沒有了。”

  “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居然……你居然……”沈茜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昨晚我說的那些話?我錯了,南橋,我喝多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你說那些話,我——”

  “不是因為你。”南橋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性地一笑,“真的不是因為你。”

  目光再一次投向不遠處的人,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你回來了,易嘉言。”

  這一次,不是嘉言哥哥,也不是哥哥了。

  只是易嘉言,只是那個我喜歡,所以想要與之並肩的,易嘉言。

  ☆、第21章

  易嘉言接到沈茜的電話時,還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

  車停在紅綠燈口,他側頭瞥了眼副駕駛上放著的幾隻禮物袋子,唇角有笑意蔓延開來。

  南橋喜歡那些精緻的小玩意兒,他便在北歐的手工商店裡轉了又轉,選出了一些他認為她會喜歡的。

  綠燈亮了,他繼續前行,電話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當初把沈茜帶到南橋面前時,曾經存了彼此的號碼,但從未通過話。所以當易嘉言看到屏幕上的沈茜二字時,還愣了愣。

  他接通了電話,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沈茜在那頭急切地說:“易嘉言,你在哪裡?回國了沒有?”

  他一怔,問:“剛回來,還沒回家。怎麼了?南橋她有什麼——”

  “南橋她去了醫院,你趕快跟我去看看她!”

  幾乎是一瞬間,易嘉言重重地踩下剎車,紅綠燈口,後面有車在按喇叭,司機把頭探出窗口沖他大喊大叫:“你他媽吃飽了是不是,在十字路口急剎車?”

  沈茜的聲音不太真切地從手機對面傳來,報上了自己的位置,要他趕快接她一起去醫院。

  易嘉言不顧後面的車主還在吼著什麼,掉頭便急速開走。

  沈茜在路口等他,打開車門鑽進來,一股腦把副駕駛座位上的所有袋子往後面扔。

  易嘉言想說什麼,卻又顧不上再說,只問她:“南橋怎麼了?”

  “她——”沈茜的表情有些懊惱,焦躁地抓了把那頭板寸,有些泄氣地說,“昨晚我喝多了,跟她說了些狠話,她,她可能要去醫院把額頭上的傷疤處理掉……”

  易嘉言的表情瞬間變了,眼神一沉,幾乎是厲聲問她:“怎麼處理?”

  “她高二的時候我陪她去醫院問過,醫生說,說是用液氮可以把疤給……給燒掉……”

  易嘉言猛地踩下了油門,因為慣性,沈茜的背部一下子撞在了椅背上。

  “你知道是哪家醫院?”她的聲音變弱了一些。

  易嘉言不說話,只以驚人的速度不停超車。

  這些年來,南橋的習慣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喜歡在三岔口的那家早餐店喝皮蛋瘦肉粥,喜歡在大學城的玩偶店收集龍貓,喜歡在耳機里塞滿Adele的歌。

  她習慣性地在背包裡帶一盒創可貼,受傷了第一時間去醫院處理,而哪家醫院他又怎會不知道?

  她第一次從樓梯上踩滑了摔下來,磕到了膝蓋,還是他親自送她去的那家醫院。

  易嘉言一聲不響地開著車,表情很是凝重。

  他雙唇緊抿,因為嚴肅而變成了一條薄薄的線,片刻也不願開啟。

  沈茜沉默了很久,忽然轉頭問他:“你很關心南橋?”

  “……”

  “非親非故,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片刻後,易嘉言終於開口:“她是我妹妹,又怎麼稱得上非親非故?”

  “妹妹又如何?她跟你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值得你對她這麼好?”沈茜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

  易嘉言卻不苟言笑地回答她:“值不值得,我說了算。”

  竟然會有如此驚人的巧合。

  沈茜坐在那裡,腦子裡回想起昨夜的南橋。

  她站在沉沉黑夜裡,背景是昏暗得似乎要吞噬她的夜色,而她身姿筆直地站在那裡,說:“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去做,我一定會後悔。”

  這樣想著,一直以來堅定地相信著自己是在阻止南橋做傻事的沈茜也愣住了,她定定地看著易嘉言,忽然問他:“你知道南橋為什麼想去掉那塊疤嗎?”

  好半天之後,易嘉言才反問一句:“為什麼?”

  “因為你。”

  三個字,易嘉言慌了神。

  他緊緊地合上了嘴,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馬路上呼嘯而過的是車影與風聲,而更多的是心裡頭的嘈雜之音。好像有人在心臟上鑿了個洞,風聲呼嘯而入,空洞又凜冽。

  醫院近在眼前,而他最終還是遲了一步,在下車時只看見迎面而來的小姑娘。

  素來整整齊齊地搭在額頭上的劉海被發卡別了起來,而她破天荒地露出了光潔的額頭,一如她十四歲那年他初見她的時候,在陽光下仰起頭沖媽媽甜甜地笑著。

  那是還不曾有疤痕的南橋。

  那是還不懂自卑不懂隱藏的南橋。

  沈茜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急切地說著什麼,而易嘉言忽然挪不動步子,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舉步維艱。

  他看見南橋越過沈茜朝自己看了過來,眼神平靜深遠,很多被她刻意掩飾起來的情緒似乎都被釋放出來。

  下一刻,她走近了他,目光清醒,聲色從容。

  她說:“你回來了,易嘉言。”

  這一次,不是嘉言哥哥,也不是哥哥了。

  她叫著他的名字,熟稔而自然,有撥開雲霧後的澄澈坦然。

  易嘉言並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心神不定的變成了自己。

  他看著南橋的額頭,看著那道淺淺的粉色印記,忽然間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才問出口:“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要去掉它?為什麼明明知道那個過程痛苦到難以忍受,還一定要這樣做?

  他不是沒有陪南橋的母親去醫院問過,要去掉疤痕體質的增生疤痕,目前的醫學手段粗暴直接,過程痛苦到很多成年人都後怕。

  那時候他就想著,就讓它好端端留在那裡吧,他從不因此嫌棄南橋,更不覺得有了疤的她就變得不可愛了。他寧願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她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假意對此一無所知。

  他也曾經想過,若是今後南橋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對方因此就嫌棄她,那只能說明那個人配不上她。

  因為他的南橋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姑娘,值得最好的人呵護她,也值得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易嘉言站在原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看著南橋,看著她被汗水打濕的頭髮,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無法抑制地想像出來剛才的畫面。

  他想著她是如何一聲不吭地忍受下所有的痛苦,感受著額頭上被烈火灼燒的煎熬。

  他曾經小心翼翼保護著她,只盼著這世上最有的黑暗和痛苦都離她遠去,可是如今,她卻因為他選擇了獨自承受。

  “還痛嗎?”他慢慢地伸手,在半空中觸到她的額頭,卻不敢用力觸碰。

  南橋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唇邊露出一抹笑意:“不痛。”

  再多的痛,比起這一刻的喜悅,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驅車回家的路上,易嘉言未發一言。

  南橋坐在副駕駛,側頭看著他,盼著他能開口說點什麼。

  車沒有停在家門口,而是停在一所公寓樓下。

  “開到這裡幹什麼?”南橋不解地問。

  易嘉言卻只是言簡意賅地回答說:“找人。”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說:“雅微,下樓來一趟。”

  南橋敏感地捕捉到了雅微兩個字,臉色一變。

  盧雅微?

  他找她幹什麼?

  不一會兒,盧雅微從私人公寓裡下來了,穿著大紅色的風衣,一頭捲髮俏皮可愛,唇角還有一抹動人的笑意。

  她大老遠地朝著車裡的人攤攤手:“才剛剛分開,就又迫不及待來找我了?喂,易嘉言,我怎麼不知道你想我想得這麼厲害?”

  易嘉言打開車門,從后座拎起了那些被沈茜粗暴地扔在座位上的袋子,走了幾步,悉數遞給盧雅微。

  盧雅微表情明顯怔忡了片刻,不解地看了眼坐在副駕座表情複雜的南橋,來不及細看這個她早就想一睹真容的小姑娘,只是壓低了聲音湊過去問易嘉言:“誒,你搞什麼鬼?不是買給你妹妹的嗎?”

  易嘉言看著她,聲色從容地說:“知道你喜歡,就假意是買給我妹妹的,實際上,都是送給你的。”

  年輕的男子站在原地,身影被陽光籠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彩,仿佛三月的柳梢,四月的湖水,一路淌著鎏金。

  他背對南橋,因此,南橋只能聽見他語氣里飽含笑意馥郁芬芳的溫柔。

  他正對盧雅微,因此,盧雅微能瞧見在那樣溫柔動人的情話之下,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繾綣,只是刻板的,一板一眼的公式化。

  越過他的肩頭,盧雅微看見了車窗里那個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心下一動。

  她接過了那幾隻袋子,笑容滿面地踮腳在易嘉言面頰上親了一口:“那就謝謝你啦,大土豪!”

  壓低了嗓音,她以南橋聽不見的音量補充了一句:“幫了你這麼個大忙,易嘉言,你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

  易嘉言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多謝。”

  盧雅微翻了翻白眼,歪頭拎著幾隻袋子朝車窗里的南橋擺擺手:“小姑娘,我就先上樓去啦!你嘉言哥哥這麼揮金如土地追妹子,你回家可要好好告他一狀!”

  捕捉到南橋眼神里的受傷,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卻又假裝開心地重新回公寓去了。

  這兩個人,又是何必呢?

  一個演戲演得哀傷,一個看戲看得心碎。

  她搖搖頭,心想原來易嘉言也是個普通人,會有七情六慾,會為情所困。切,她一直都以為他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呢,嘖嘖嘖,這下子好了,男神也沒神格了!

  ☆、第22章

  冬日難得有這麼晴朗的天氣,陽光像是奶油一般融化在頭頂,暖意順著發梢蔓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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