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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橋也皺眉,加大了嗓音:“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跟他什麼事也沒有,你有這功夫找我,為什麼不去找他說清楚?”

  “找他?我還找得到他?我要是找得到他,我何必找你?”

  “有錢人都這麼無理取鬧嗎?”南橋也怒了,“他出軌是他的事,他不愛你了也是他的事,你三番兩次找我發氣算什麼?你——”

  話沒說完,沈悅藍一個巴掌重重地朝南橋打了下去。

  那一巴掌來勢洶洶,最先觸到的是劉海,長長的指甲將那顆水晶發卡都打落在地。

  啪——

  很乾脆利落的一聲,水晶碎成三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了無生氣。

  與此同時,沈悅藍凝神盯著南橋的額頭,眼神一怔,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你,你的頭上……”

  南橋恍若未聞,猛地蹲下身去,從地上撿起那三瓣水晶,雙手都在發抖。

  碎了?

  碎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來,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死死地捏住散架的發卡,一手霍地高高舉起,朝著沈悅藍也是一個重重的耳光。

  沈悅藍幾乎被她打得一懵。

  “你,你敢打我?”她尖著嗓音厲聲喝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打我?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從今以後在北市消失,一輩子都回不來?”

  天台上有風,已入深秋,風裡也帶著瑟瑟寒意。

  南橋看著她,還未來得及答話,忽聽一旁的花壇與大理石柱後傳來一個雲淡風輕的聲音:“沈小姐要把我家南橋送去哪裡啊?”

  一剎那,風也止住了。

  那人穿著黑色西裝,一手隨意地插在西褲口袋裡,一手鬆了松方才扣得太過嚴肅正經的領帶,仿佛閒庭信步般從石柱後走了出來。

  他這個人,好像生來就帶著三月的春風與日光,眉眼間有落落清風,舉手投足是風光霽月。

  易嘉言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了南橋身旁,伸手一帶,將她護在身後。

  與此同時,他含笑朝沈悅藍看去,眼神里是與唇邊的笑意截然不同的肅殺,是嚴冬時分的朔風凜冽。

  沈悅藍又怎麼可能不認識他?這幾年裡,若說北市有什麼重大事件,易嘉言絕對算是首屈一指。

  因為他,他所在的公司成為北市的翹楚。

  因為他,國內外的建築界都知道了北市。

  政要官員想籠絡他,企業巨頭想將他收入麾下,就連她的父親也成日念叨著若能挖角,如虎添翼。

  這樣一個易嘉言,根本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不起眼的南橋竟然是易嘉言帶來的女伴。

  沈悅藍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她是你什麼人?”

  易嘉言還是那樣平靜地看著她,沒答話,只說:“沈小姐,我敬重你父親在商多年,仍能保持心性。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側頭看了眼南橋有些紅腫的右臉,他的目光定格在被打散的劉海上,髮絲隙fèng里,傷疤若隱若現。

  南橋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擋,艱難地說:“別看……”

  因為手背的遮擋,她看不見易嘉言愈加冷冽的眼神。

  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空氣都靜止了。

  抬頭再看沈悅藍時,易嘉言一字一句地說:“不好意思,我反悔了。今天的事,記在帳上,我們回頭再算。

  ☆、第13章

  易嘉言提前離開了晚宴。

  從天台離開時,他將西裝外套披在了南橋身上,然後把她帶到大門口,一言不發地又踏入會場。

  所有人都看到他彬彬有禮地致歉離開,好似真有急事,但言談舉止仍舊從容淡泊,自有風骨。

  他像是疾風一般走到南橋身旁,帶她一同上車,然後再也沒有說話。

  車內像是陷入了低壓狀態,哪怕開著空調,也冷得嚇人,壓抑得可怕。

  南橋死死拽著那枚發卡,咬著嘴唇,好半天才側頭看他一眼,叫了一聲:“嘉言哥哥……”

  易嘉言沒有答應。

  她又說:“你這麼提前離場,他們會不會覺得你很沒禮貌?”

  仍然是一片沉默。

  南橋小心翼翼地問他:“你生氣了?”

  看到的是那兩片抿得過分平薄的唇,像一條線。

  她為自己分辯:“我只是——”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易嘉言終於說話了,側臉對她,沒有轉過頭來。

  南橋一怔,“我,我以為你知道……”

  “知道什麼?”

  “我,我額頭上……”她還有些難於啟齒,低頭下去小聲說,“我是疤痕體質,那塊疤——”

  “我說的是沈悅藍的事。”易嘉言總算把頭轉過來了。

  南橋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問的根本不是她的疤,她張了張嘴,解釋道:“就是有個可笑的人死纏爛打了幾天,沈悅藍找了我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是誰,雲裡霧裡的還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易嘉言反問一句,視線落在她的右頰上。

  南橋不自在地別開臉:“我也沒想到今天會碰見她。”

  “那你為什麼要跟著她去後花園?”易嘉言蹙眉,“她那個人從來都嬌生慣養、任性妄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就這麼被人呼來喝去,讓你跟著走你就跟著走?”

  這一次,南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她嬌生慣養,任性妄為。我也的確不會保護自己。但我不想在那麼多人的場合和她發生爭執。”

  易嘉言看著她,眼神一動。

  南橋側過頭來,低聲說:“我只是,只是不想丟你的臉。”

  很久很久,車裡都沒有任何聲音。

  直到易嘉言閉眼嘆了口氣,伸手摁了摁眉心,低聲換她:“南橋。”

  “嗯?”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哪樣?”

  “不要給別人任何傷害你的機會。”他睜開眼來看著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我的臉,丟了就丟了,沒什麼要緊的。你的臉……”

  “……”她仰頭,呼吸急促地感受著他在她右頰上輕輕觸碰的溫度。

  “你的臉,是小姑娘最珍視的容貌,是比我的臉面還要重要很多很多的事情。”易嘉言嘆口氣,目光落在她的額頭上,仿佛穿破它看見了下面的疤。

  南橋下意識地又別開了臉。

  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看到它,可以不在乎別人的嘲笑與輕視,但她做不到不在乎他的反應。

  易嘉言將她的難堪與窘迫盡收眼底,到底是沒能說出想說的話,只能伸手覆在她有些冰冷的手背上。

  “南橋,你這性子這麼軟,我又成天飛來飛去的,沒人看著你,我很不放心。”

  這樣一句溫言軟語,剎那間融化了車內的寒冬凜冽。

  南橋保持著側頭盯著車窗外的姿勢,卻沒有將任何景致看進眼裡。因為眼眶內是一片滾燙的液體,搖搖欲墜,搖搖欲墜。

  良久,她調整好呼吸,維持著那個姿態,慢慢地說:“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只要知道你會擔心,我就好像有了源源不斷的勇氣,去做一個勇敢的南橋,做一個讓你放心的南橋。

  ***

  易嘉言送給南橋的那隻水晶發卡壞了。

  一整塊經過精心雕琢、打磨的水晶碎成了三瓣,她四處尋找可以修復它的飾品店,但得到的回應都是:“不好意思,這種程度的損壞是不可修復的。”

  南橋一遍一遍執意要把它修好,終於被沈茜拉住了:“你在幹什麼啊?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發卡而已,壞了就壞了啊,這麼費老大的勁兒去修它幹什麼啊?”

  南橋說:“不是普通的發卡。”

  “哪裡不普通了?”

  “哪裡都不普通。”

  她不會懂。

  就好像連南橋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易嘉言送她的一隻發卡會被她當做這麼寶貴的東西,她珍視它,在乎它,想要時時刻刻看著它完好如初的樣子。

  在南橋拿著那隻碎成三瓣的發卡悶悶不樂好幾天之後,沈茜一氣之下奪過她手裡的發卡,扔進了路邊垃圾桶。

  卻不料南橋驚呼一聲,竟然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就這麼徒手在垃圾桶里四處翻找。

  “你瘋了?”沈茜驚得一把拉住她,“你在幹什麼啊?這可是垃圾桶!”

  大老遠都能聞到酸臭味道的垃圾桶。

  可是南橋仿佛聞不到那些氣味,只是不顧一切地尋找著她的發卡,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怎麼可以把它扔了?怎麼能扔了?”她這樣帶著哭音一遍一遍念著,終於被沈茜一把拖到了旁邊。

  “你給我站在這兒!我來找!”

  沈茜把袖子擼得老高,氣急敗壞地把垃圾桶翻了個面,在一堆亂糟糟臭烘烘的殘骸里替她找發卡。

  當那三瓣水晶總算回到南橋手裡時,她居然差點喜極而泣。

  沈茜懵了,看著她捧著水晶紅了眼眶,好像拽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一樣,慢慢地好像明白了什麼。

  “南橋。”沈茜握住她的手,“你,你是不是……”

  南橋抬頭,眼眶仍舊是紅的。

  “你是不是……”沈茜仍在遲疑。

  “是不是什麼?”南橋茫然地問。

  那句話在舌尖打轉,只要心一橫,便能說出口。可沈茜看她半天,最後只能徒勞無功地鬆開手。

  “沒什麼。”

  如果真是她想像的那樣,如果南橋真的喜歡上了易嘉言……沈茜眉頭深鎖地看著南橋,心裡亂糟糟的。

  他們是兄妹啊!

  幾乎就在這一刻,她的心頭倏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如果靳遠來了呢?

  如果有靳遠在她身邊,她還會不會這麼心心念念著易嘉言?

  ***

  北市的夜色總是與闌珊二字不沾邊,夜生活多姿多彩。

  沈茜騎著自行車趕到湖邊的酒吧一條街,被大門口的保安攔住了:“哎哎哎,這裡是步行街,不許把車騎進去!”

  沈茜索性跳下了車,把車往旁邊一扔:“那你給我守十分鐘,我出去找個人,馬上出來啊!”

  “哎,哎哎,你搞什麼啊,我又不是守車的……”保安還在嚷嚷著什麼,卻被沈茜全然拋在腦後。

  她一頭扎進人來人往的酒吧街上,衝破擁擠的人cháo,一直擠到一間很復古很有格調的酒吧門口,抬頭看了看。

  遠冬。

  是這裡了。

  踏著搖滾樂與鼓點的鼎沸之音,她走進了大門。昏暗的燈光里,木質舞台上是正在演奏的樂隊。

  揮汗如雨的是鼓手,忘我彈奏的貝斯手,歇斯底里像是用生命在唱歌的是主唱兼吉他手,樂隊的名字叫Wind-插ser,追風者。

  台下的男男女女都像是瘋了一樣,在酒精的作用下與台上的人一同吼著,他們不顧一切地吶喊,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忘我歌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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