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飛來煙渚是觀覽黎河之景最好的地方,這幾日又有南越國新來的獸戲班子,貴女們自然將今晚宴聚定在此處。

  魏紫吾剛坐下,耳邊便聽人道:“聽說了麼?今春的太子妃選秀已取消了。”

  “對呀,你們說,會是什麼原因呢?太子殿下今年也要二十有二了,該選妃了罷。”

  “不過不管怎樣,也沒有比我們令拂的才華品性更合適。”

  眾人議論了一會兒,熊獸的戲便開始了。大家的注意也被轉移。

  周圍都在發笑,魏紫吾卻著實不知熊有何好看,便乾脆帶著遇清起身去一趟淨室。

  上元節皆要戴面具。貴女們都戴著,魏紫吾自然也戴了。是她自己先前畫的牡丹面具,紅艷艷的裊裊開了半面。只露出一雙長睫密翹,清如縹碧的眼。艷紅的面具,配著她高挑的身段和墨綠衣裙,走到何處,便吸引何處的一眾視線。

  一個人影突然擋在她面前,魏紫吾正要避開,再細一看,發現這人,竟是身著便衣的大內總管肖梁。她道:“肖公公?”

  對方道:“正是肖梁。魏二姑娘,皇上請你過去一趟。”

  魏紫吾皺起眉,皇帝竟微服出宮了?也在飛來煙渚?不過……單獨召見她做什麼?

  肖梁不等她問,已道:“皇上就在樓上廂房,魏二姑娘請跟我來。”

  第24章

  魏紫吾收起沉默, 道:“肖公公請帶路。”

  她跟在對方身後,略提裙幅沿木梯蜿蜒上樓,肖梁推門的一剎那——

  “肖公公, 容臣女摘了面具。”面聖自是要摘掉面具的,而這肖梁居然不提醒她。魏紫吾藉機頓下腳步,警惕瞥向房中身影, 見果真是當今皇帝。魏紫吾的眉幾不可察地皺一下。

  “臣女魏紫吾拜見陛下。”她心下雖有懼意, 倒是沒有面對太子時的莫名慌亂。行禮的姿勢, 落在男人眼裡,也自有一種罕見美態。

  皇帝道:“免禮。”

  皇帝年紀有四十多歲,皇帝的幾個兒子, 面相大都隨母,長得不像他。而皇帝本人是尤為硬朗的類型,面若刀劈斧鑿,身上穿著玄黑衣袍, 從外表到氣質都十分冷峻, 加之久處帝位,崇山威儀叫常人不敢直面, 讓人極易生出難以喘息之感。

  “魏二姑娘,坐。”

  魏紫吾心下微微詫異, 但也沒有推辭,應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的目光將魏紫吾鎖緊, 道:“你這趟去遼西, 見你父親魏嶢的身體狀況如何?病症果真如他所上書的反覆怪異, 難以尋獲病根麼?”

  魏紫吾並不意外皇帝會問這個問題,頷首道:“回皇上,的確如此,但父親深知身負皇恩與重責,病中亦惕勵如初,惟恐令突厥入侵半寸國土。”

  皇帝難得笑了笑,魏紫吾倒是很會替自己父親說話,也就沒有繼續再問魏嶢,而是轉而問道:“朕聽貴妃說,魏二姑娘提出,不願嫁給你表哥了?”

  魏紫吾忙答:“臣女非是不願嫁給英王殿下,只是,惟恐會時常離京,不能勝任王妃職責。”只有天家看不上她的,哪有她拒絕天家的。姑母也定然不會說她不願,這是皇帝故意挑話頭拿她錯處吧?

  不過皇帝對她和顧見緒的事,也僅是問了這一句而已,又道:“朕還聽說,魏二姑娘在遼西時,為了從段潛處打探消息,時常在夜裡獨自出入段潛的住所。”

  這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魏紫吾錯愕,旋即起身跪地:“臣女不知是何人在皇上面前有意中傷,但請皇上明察,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這簡直等於明說她為了獲取情報勾引段潛了,魏紫吾驚出一身冷汗,在遼西時,她和表哥尚有婚約,若她竟和別的男子行為不端,豈非有藐視和侮辱天家的嫌疑。且若是還打探政務軍情,更是罪加一等。

  更何況這的確是誣陷,爹爹也在遼西呢,豈會容她夜半到男人房裡?那不得將她爹氣得病情愈發嚴重才怪。就是不知……是何人如此可惡,居然這般造她的謠,且造到了皇帝面前。

  她卻一時忘了,歷來生得美色殊異的女子,就算是正常的行跡也會引得側目與遐想,總要承受別旁的女子更多的流言。

  “起來罷,魏二姑娘。”皇帝道。

  魏紫吾惴惴不安坐回原位,皇帝提的話不多,每個話題只得一句,卻叫人反覆思忖,這就是上位者翻雲覆雨的權力。

  皇帝忽指著一旁烏木架上的鳳頭紫檀琵琶道:“記得魏二姑娘和熙樂她們一起學樂器時,頗得樂師稱讚,給朕彈一曲如何?”

  魏紫吾心下感覺有些怪異,指尖微顫,聲音卻仍平穩,道:“那臣女便在皇上面前獻醜了。不知皇上可有想聽的樂曲?”

  “《將軍令》吧。”皇帝看似隨意道。

  肖樑上前取了琵琶,交到女孩手中。魏紫吾當即將琵琶抱在懷中,手指輕輕撥動,簡單試了試音,琴音便流瀉而出。

  《將軍令》一起頭便是急弦嘈切,似一根無限拉長的波弧線,讓人的心也跟著被纏緊,被掌控。

  耳端仿佛聽到兵戈交鳴,鼓角嵯峨,眼前則是日斜邊塞,鴻飲遼湖,殷紅的殘照灑在戰場上,千軍萬馬,在將軍令下奔騰如潮,令即行,喝則退,一迭高越過一迭的琴聲如春雷綿綿、滾破蒼穹,整支曲子從頭到尾皆是氣魄雄渾高邁、豪情四溢。

  ——兵權,是個好東西啊。能滿足男人們的雄心野望。誰攥入手裡還肯交出來?

  約莫沒有哪一個有抱負的男人,聽到這琴聲能夠平靜。皇帝這般帶過兵的人,感受過縱情馳騁的快意,更是聽得熱血沸騰。

  尤其,這彈著琵琶的女孩,生得眼若波瀲,嘴唇嫣粉如花瓣,白嫩纖長的手指在弦上飛舞如花,即使不聽曲聲,僅僅是看她彈琴,也是一種享受。

  權力和美人,向來是最能刺激男人慾望的烈性春藥。能引得男人不分年紀,永不停止地想要攫取。

  皇帝的目光下移,魏紫吾因彈琵琶而舉高的左手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皓腕。小小年紀,便與先皇后的美亦能並列。再過兩年,不知會變得何等芳華盛綻。難怪……

  魏紫吾的嘴唇緊緊抿著,心中下沉,她已經懂了,皇帝這是要她勸誡她爹交出兵權。段潛持聖旨和鎮國寶劍至遼西,空有頭銜,在定北大都護府依舊艱難,她爹看似對段潛禮讓,實則仍把控著大軍。

  將軍令,軍隊自是當聽從將軍令。可若是這將軍令竟在皇命之上,便成了上位者的心腹隱患。魏嶢兵帶得極好,而如今看來是好過頭了。

  甚至可以說,從薊州到遼西這一片疆域,根本就是魏嶢帶兵打出來的。也是在魏嶢領命招買組建之下,定北軍的兵力才從三萬眾增到如今的七萬眾。無論他有沒有反心,皇帝都不允許他再掌權。

  一曲彈罷,魏紫吾放下琵琶,起身向皇帝施了一禮:“皇上。”

  “彈得極好。貴妃的琵琶也算一絕,魏二姑娘的琴藝,不在其下。”皇帝看著魏紫吾,慢慢道。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