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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小心轉頭去打量,就見朱棣滿面寒霜,頓時什麼話都不敢說了。畢竟是那曹興自己嘴上不把門,說話太難聽,如今被燕王遷怒,又怪得了誰呢?不過咎由自取罷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能淹住人的腳脖子,哪怕是坐在帳中,陸長亭也能感覺到噝噝的涼意。他不自覺地抬手抱了抱肩,朱棣就站起身取了個披風給他。頓時引得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不過他們也就看了兩眼,然後就別過了臉去。

  畢竟朱棣和陸長亭表現得都太過自然,這二人交情好也是整個應天府都知曉的事,甚至可以說全天下都知道了。畢竟前段時日,洪武帝有意將陸長亭的盛名傳出去,自然的,陸長亭與燕王交好這段故事也穿插在了其中。只是當時多數人都顧著注意太子賞識陸長亭這一點了。

  眾人瞧著這一幕,都是毫無波動的。

  此時,曹興也遇上了麻煩事。

  大雪鋪地,他手底下的士兵頗有些懶散,清理起道路來慢得很,幾次下來曹興就沒了耐心,便乾脆直接在雪中前行。雖然慢了些,但總比走幾步就停下來清理要好。觀童一直冷眼看著,始終未發一語。

  如此行了一段路,卻不慎遇了深坑,有大雪掩蓋瞧不出來,只聽得“噗通”幾聲,曹興連帶他身邊幾個士兵全部掉了進去。觀童倒是及時勒住了馬,未曾出事。之後為了救人,又是好一陣折騰,觀童令曹興分出人來護送他前往,不得誤了時機。曹興卻在坑底大發雷霆,根本不理會觀童的聲音。

  觀童沉下臉,便轉頭問可有士兵願意先行護送自己前往的,結果卻無一人動,儼然都在等候曹興發話。

  觀童氣了個倒仰,大罵道:“你們難道不知道何為軍令如山嗎?燕王下令命你等送我前往乃兒不花大營!你們便是如此行事的嗎?若是延誤時機,誰人來算這個罪過?”

  士兵們面面相覷,彼此都不敢開口了。

  最終還是有兩人大著膽子站了出來:“我們二人送先生前往。”

  這一行人走了之後,曹興才從坑底折騰出來,他冷著臉罵道:“要我說,就該直接將這殘元打個落花流水,讓觀童去有什麼用?他算什麼東西!倒是敢與我擺臉色!”

  在朱棣的跟前,曹興終究是收斂了兩分,但在這裡,曹興就完全不做收斂了,言下之意竟是指責朱棣作出了錯誤的決斷。

  那些跟在他手底下的士兵,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他們哪裡知道,這會在將來釀成大禍。

  曹興雖然心有不滿,但也不敢就這樣回去,他還是帶著人追了上去,誰知道一路都沒追上觀童,倒是又掉了幾次坑。他們等到觀童出營都已經是第二日的事。

  “還不能回去?”曹興問過觀童後,登時拔高了聲音。

  觀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哪有那樣容易便成了?”

  曹興再度失去了耐性,道:“我留人在此地等待你,我先回去向燕王復命。”

  說是復命,就只是不想留在這裡而已。觀童哪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奈何他也知道對方沒將他放在眼中,於是觀童低頭不語,曹興便當他是默許了這個決定。

  回程路上,曹興又掉了幾次坑,對手底下士兵是好一頓發作。

  這樣的嚴寒天氣,偏還處處受阻,如何叫人不生怒氣?

  有時候人越覺自己倒霉,情緒便越是糟糕。曹興便是如此,一眼望去白茫茫一大片,他那滿腹的牢騷就又升了起來。他不由得罵道:“我便說不該找那觀童去……如此可有用嗎?都說了一夜還未成事,可見多半也成不了事。”曹興這會兒卻是忘了,當初朱棣讓觀童先行的時候,別的將軍跟著應和,他也就跟著應和了。

  第三日,曹興方才回到營中。

  再一瞧,曹興實在形容狼狽得很。

  陸長亭從營帳中出來,正好和他撞個對面,陸長亭一瞧曹興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曹將軍不是去送觀童先生了嗎?怎麼瞧著像是鑽糙叢樹林了似的?”曹興臉上滿是擦傷,其實說起來更像是拿臉在地上滾了一遍。

  曹興哪能容得陸長亭用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當即就冷下了臉:“陸監軍說的什麼話?”

  這頭朱棣等人也出來了,其他人忙問:“曹將軍,如何了?”他們都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他們可不希望曹興與陸長亭鬧起來。

  曹興低聲道:“觀童還在殘元營中,並未與我回來。”

  “你先行回來了?”其餘幾人都揚起了眉,沒想到曹興竟然做了這樣的蠢事。

  “觀童始終未能說服那乃兒不花,依我瞧,不如直接打過去便是。此時正當大雪,打過去還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曹興道。

  朱棣冷淡地問道:“曹將軍路上飲酒了?”

  曹興一愣,完全沒想過朱棣會從這上面治他,畢竟他也是個侯爺,又是有經驗的將軍,喝個酒也不算什麼大事。曹興便道:“路上實在凍得厲害,就飲了一些。”

  朱棣抬頭看了一眼天:“還是等觀童歸來,眾人先隨我進帳中。”

  曹興不自覺地也跟著抬頭看了看,這一看,他就愣住了。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雪已經漸漸下得小了。只是他滿腦子都是一路上的不快,哪裡還有記得抬頭看一看天,這樣一瞧,豈不是顯得他方才說的話極為愚蠢了?曹興黑了黑臉,勉強才壓下了心底的怒氣。

  待他一進帳,就發現其他人都已經坐好了。

  而這時候,朱棣冷冷地抬眼看向他,突然喝道:“曹興!你可還知道軍紀二字如何寫?”

  曹興本能地打了個激靈,頓時感覺到了帳中氣氛的非比尋常。

  此時誰也沒有出聲。曹興朝另外幾個將軍看了過去,誰知道他們都別過了目光。

  畢竟他們也都看清了,做錯事、理虧,顯得罪了陸長亭和燕王的乃是曹興,誰知道曹興竟然半點不知悔改!這時候他們哪裡還會願意再摻和進曹興的事裡去呢?

  曹興這下心沉了。

  他跪了下去,低聲道:“請燕王明示!”說完,他哎喲叫了兩聲:“能否請燕王先尋個軍醫來為我瞧一瞧?末將在路上不慎跌了坑裡……”

  曹興是想博個同情的。

  但事實卻是,緊繃凝滯的氣氛之中,陸長亭“噗嗤”一聲,毫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曹興朝陸長亭看去,咬著牙道:“我受傷了,監軍為何發笑?難不成陸監軍就是瞧我曹興不順眼嗎?”

  陸長亭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

  曹興一噎,瞪大了眼,沒想到陸長亭如此坦蕩。

  曹興只能咬咬牙,看向朱棣。

  朱棣冷聲道:“本王也不會偏袒瀆職之人。”

  瀆職?曹興心裡一凌,沒想到朱棣會從這上面下手。

  陸長亭點點頭,道:“曹將軍威風大,架子大,肆意辱罵我,日日在軍中飲酒,更甚至無視燕王,無視燕王交予的任務。將觀童獨自留在乃兒不花大營不說,獨自歸來後,還對燕王指手畫腳,質疑軍令……樁樁件件,我都會一一報於陛下,你放心,我不會添油加醋的。我會尊重事實,半點也不疏漏。”

  眾人一凌,陡然想起來,負責與朝廷聯繫的正是監軍!

  若是得罪了陸長亭,那可實在是將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登時便無人再敢輕慢了陸長亭。

  不管這位監軍有什麼本事,他手裡捏著的權利可是真實的。

  曹興也才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他也才發現,原來陸長亭聽見了他辱罵的話。曹興臉色微微發白,不過他皮膚黝黑,就算是泛白也瞧不出來,眾人也沒能接收到曹興受傷虛弱這一點。

  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曹興的心涼了。

  朱棣冷聲道:“到底是懷遠侯,監軍說的是,應當先報於父皇才是。不過近日,便請曹將軍勿要參與事務了。來人,請曹將軍回他的帳中休息。”

  至於軍醫?

  朱棣是半句話也沒提起,就跟忘了這件事似的。

  曹興當然有不服氣,他不由得抬起頭,正想要辯駁,卻是正正撞進了朱棣冰冷的目光中,曹興打了個哆嗦,那一瞬間,他竟然有種對方想要殺了他的錯覺。

  待到曹興被帶出去,帳中久久都沒能恢復氣氛。直到朱棣開口,眾人才又漸漸活絡起來。不過經過這麼一次,他們也才算是真正意識到了這位已經擁有不少戰功的燕王,已經是何等不能招惹了。各人心底都暗暗有了數。

  朱棣說完話後,便和陸長亭回了帳中。

  朱棣忍不住道:“我都沒想到他會如此蠢笨荒唐……我只知道他心性急,若是派他頂著風雪而行,必然要出一些亂子,卻沒想到,他竟然將自己摔成了那個模樣,還擅自回營,我瞧,也許觀童回來之後,便要告他一狀。”

  “老天欲使其消亡,必先使其瘋狂。藍玉和他手底下的人,正當瘋狂的時候呢。”

  朱棣笑了笑,道:“不說他們了。”

  陸長亭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次北伐在歷史上很成功,而這次和歷史一樣出現了去勸降的觀童,那麼結局也應該和歷史差不多,陸長亭便不如何操心了,與朱棣坐在一處,和他講起了那吳觀玄的事。

  畢竟朱棣只從信中得知了這樁事,當然不如陸長亭親口來說更好。

  只是說了一陣之後,朱棣突然冷聲道:“也就是說,你在應天府的時候,這人日日都來尋你了?”

  “也不是日日,不過確實來得頻繁。”

  朱棣臉色沉了下來:“此人好大的膽子!”

  “膽子是大,都敢打入到朝堂之上,還日日在我跟前晃悠,生怕別人瞧不出他的不對勁似的。”

  “你剛才還說不是日日!”

  “……只是一個誇張手法。”

  朱棣道:“他膽子是大,連我的人也敢動。”

  陸長亭這才明白過來,是朱棣吃醋了。

  陸長亭擺弄著手指,低聲道:“那程二還日日跟在你身後呢……”

  “那如何能一樣,你方才都說了,那吳觀玄到最後,竟然還想威脅你,讓你同他一起去白蓮教!”說到這裡,朱棣的眉頭便聳了起來,眼底也帶著深深的怒容:“他倒是打的好算盤!若是沒發現他是白蓮教的人,待到那日我去應天,也定然容不下這等日日來尋你,與你說些親近話的人!”

  陸長亭:“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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